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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后恍惚了好一會兒,下意識想坐起身來,后腦殼生起一陣刺痛,她這才想起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摸著頭上的包扎棉帶,小心翼翼側躺回柔軟的枕面上。 窗外暮色將盡,也不知她在這兒躺了多久。 想不到初來上海,人都沒跨進林公館的宅門,倒先成了病號住進了醫院。 偌大的房內只有一張病床,床頭柜前擺著一些醫用藥品,云知稍作凝神,隱約聽到門外刻意放輕的談話聲。 “還得再觀察兩天,看看有沒有嘔吐、耳鳴、畏光等癥狀……五小姐還年輕,要是沒調養好,影響到以后生活學習就不好了?!?/br> “還得多謝蔡主任關照了?!?/br> 門把“咔嚓”一動,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步入病房中,看到云知醒了,即露出笑意:“醫生還說你可能要到下午才醒,現在感覺怎么樣?頭還疼么?” 云知認出了來人,林賦厲。 大堂兄的五官輪廓肖似他父親,只是伯昀氣質溫潤,而大伯不知是不是因為眉心處裂了一道月牙疤的緣故,總給人一種不易親近的感覺。 她遲鈍了幾秒,答道:“還有一點疼?!?/br> “腦袋后邊縫了幾針,疼是正常的?!绷仲x厲就著病床旁的板凳坐下,“剛剛大伯看過X光報告單了,沒傷到骨頭,不會危及生命。畢竟是腦震蕩,醫生也建議多多靜臥,以免留下什么后遺癥……” 那些“X光”“腦震蕩”的,云知一個詞都沒聽懂,只關心問:“會有什么后遺癥?” 林賦厲正要回答,門外傳來兩聲敲門聲,一個青年人站在門邊鞠了一禮道:“大爺,寧會長的車停到醫院門口了?!?/br> “喔?”林賦厲站起身,“阿喬,你先去值班室告訴他們五小姐醒了,叫醫生過來看診,再下樓去接寧會長?!?/br> “是?!?/br> 云知尚沒有弄清狀況,很快來了幾個白大褂,又是照瞳孔又是量血壓的,這架勢唬得她有些懵,等到他們詢問完,再度傳來敲門聲,林賦厲轉過頭去,詫異道:“喲,遇舟兄,您怎么來了?” 門口站著個身著老式長褂的中年人,瞅著年紀約莫比林賦厲大幾歲,矚目的發際線差點讓云知誤會他梳的是清朝辮子頭,看病房里的一干醫護人員,笑問:“我來的不巧,是否不太方便?” “怎么會,就是例行檢查,快快請進?!睅孜会t生在阿喬帶領下離開病房,林賦厲步上前去握手道:“我家小侄女受了點小傷,勞寧會長大駕,實在太不好意思了?!?/br> “傷大傷小,傷到了林家小姐身上就都不是小事……賦厲老弟,我聽聞犬子今日在貴府的行徑,著實震怒,這不就把他給押來了?!睂帟L將頭往后一瞥,“還躲在門后做什么?不進來給林叔叔和你五meimei賠不是?” 門后走出來一個少年,正是寧家的那位小少爺。 之前在球場上距離較遠,此時睨去才看清寧適的五官——鼻梁高挺,濃眉見清,好一個翩翩少年郎。 他還穿著早上打高爾夫球的那套衣服,手里拎著一籃子水果,也不敢正眼去看林賦厲,只鞠了歉禮道:“對不起,林叔叔……對不起,云知meimei?!?/br> 他低著頭,看去還算態度端正,可惜云知躺在床上,恰好能瞧見他一臉的不甘不愿。 林賦厲拍了拍寧適的肩膀,“遇舟兄你也是,不過就是孩子間玩鬧,何必如此介懷?!?/br> “你少替這渾小子說話,誰家玩鬧玩到醫院里來的?”寧會長十分嫌棄的瞪了寧適一眼,又走到床邊,笑盈盈問云知道:“云知?我是你寧伯伯,小時候你經常來我們家玩,你還記不記得?” 云知看長輩來探病,怎么也得起身打個招呼,“寧伯伯好?!?/br> “你好好躺著,別亂動?!睂帟L見她給紗布纏成了印度頭,分外心疼的嘆了一口氣,“醫生怎么說?嚴重不嚴重?” 云知也不知自己的傷情,一時沒答上來。 林賦厲道:“不算嚴重,就是腦震蕩。醫生說像這樣的外力打擊可能會產生一些顱內損害,幸好,目前看來聽力和視力還沒有受影響,但是之后一段時間可能會產生類似意識障礙、記憶力減退甚至遺失等后遺癥,會持續多久,就不好說了?!?/br> 話音一落,病房內余外三人包括云知在內臉色變了。 意識障礙、記憶力減退這還不算嚴重? 林賦厲仿佛沒有察覺到凝重的氣氛,又說:“醫生也說了,只要沒有造成顱內出血,最多調養三五年也能漸愈……只是我家老爺子此次送云知來上海是來念書的,臨開學前出了這樣的事,確實也是……不好交代啊?!?/br> 這話里有話,兩個少年自是沒聽出什么來,寧會長卻好似嗅到了什么,“小姑娘傷得這么厲害,需要好好靜養。老弟,借一步說話如何?” ***** 兩個大人離開病房后,房內只剩下寧適和云知兩人。 場面一時靜得尷尬。 寧適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中的水果籃沉得要命,又怕地面臟不好就地放下,糾結了一番,還是走上前,把籃子擺在床頭柜邊,低著頭找了個話頭,“云……” “知”字沒來得及出口,但見她將頭扭到另一邊,留了個后腦勺給他。 寧適:“……” 來之前,他就已經憋了一肚子委屈。 中午看她鮮血淋漓的飄在池子上,他真以為自己手誤殺人了。隨后,救護車和警車都來了,寧少爺就這么稀里糊涂的被帶進了巡捕房,足足呆了兩小時他老爹才出面撈人,結果一出來又挨了一頓胖揍。 這一整天膽戰心驚、滴水未進,好容易鼓足了勇氣拉下面皮,最后還收到了這種回應? “我又不是故意的,”寧適看她對自己不理不睬,不知怎的就惱了,“誰讓你早上偷偷摸摸躲后邊聽我們說話?” 沉浸在“腦子被砸壞怎么辦”的云知本來只是沒功夫理會他,聽到這話,心頭火立馬窩了起來,“敢情寧少爺是在談什么機密要事,以至于有人聽到就要滅口?” 寧適低低哼了一聲,嘴犟道:“你鬼鬼祟祟的偷聽,本來就容易讓人誤解是不是賊。何況當時我分明叫住你了,是你自己要跑,你要是不跑,球也砸不到你頭上?!?/br> 云知這回也顧不上疼不疼了,硬是撐著坐起身來,“林公館四面高墻,賊從何而進?就當進了吧,青天白日的,賊去花園做什么?采花還是盜草???以及,林公館是我家。我在我自己家,想站想跑,與你何干?” 這一波伶牙俐齒硬生生將他反駁的話噎在喉口,本來云知也懶得跟一個小男孩費唇舌之爭,可大伯那幾句“醫生說”實在是刺到她了——她千辛萬苦的從閻王殿爬回來,還沒來得及為自己掙一回新生,就給這小子攪成了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