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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能說實話,得編個說得通的理由:“我之前在爸爸的朋友那兒也見過一樣的,紙上的字沒有被水暈染,所以……” 伯昀聞言,笑了笑:“你擔心的是這個啊,放心吧,我早就問過了,那被暈染的字聽說是王爺家的小孩子無意而為之,而且,字帖是王爺的兒子親自賣的,保真?!?/br> 第六章 我叫云知 禮親王世鐸曾是權傾朝野、坐軍機處頭把交椅足有十六年的王爺,雖因慈禧器重受盡榮寵,卻沒有太多子孫??上?。妘婛先頭的幾個哥哥jiejie,不是早夭就是早逝,頗有將才的三哥在八國聯軍入侵時又不幸陣亡,那之后,阿瑪便將全部的寵愛放在了她和七弟弟身上。 都是一個母親肚里鉆出來的,她比七弟大兩歲,理所當然的充當起長姐的姿態,有糖餅分他留一半、有架一起打,如同波與藤感情自是非同一般。 所以,聽伯昀提及那字帖的時候,自然而然的猜測到弟弟身上——能準確的說出字暈染的原委,當初賣字帖的人應該是小七。 她無法想象小七的近況,伯昀說他朋友也有許久沒聯系過,貌似三年前離開北京后去了滬上,此后就斷了消息。 有親人尚在人世,是不幸中的萬幸,她心知一時半會兒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也沒再追問伯昀,但心中存著團聚的念想,悲慟之心總算稍稍得以緩解。 ***** 葬禮這日,天降綿綿細雨。 大伯父林賦厲與大伯母均是當天一大早趕到的,封棺落土后,眾人于墳前輪流鞠躬低泣,場面肅穆而凝重,無人打傘。 妘婛拜著林賦約夫婦二人的墓碑,心下百感交集。哪怕這是一對于她而言素未謀面的父母,但若不是他們護犢情重,她也無緣再睜開眼看一次這個世界。 這段日子以來,她偶爾會想,為什么偏偏只讓她想起那一段臨終托付?倘若這就是天意,那她便不能白白花著這副身軀給予的便利,只為滿足自己的欲求。 雨勢漸大,待眾人逐漸散去,她重新跪于墳前,在心里說:“請恕我未經允許,不請自來,占用了你們女兒的身體。但從此刻起,我會把你們當成是我的父母,把祖父當成我的親祖父來孝順。我不敢忘記我前世的父母,但也絕不會忘記你們的遺愿,即使我能力低微,總有一天,我會竭盡所能,不會讓你們的心血付諸東流?!?/br> 她伏地,鄭重磕了三個響頭。 再起身時,她明白,是時候要放下愛新覺羅妘婛了。 那邊的伯昀撐起傘朝她走來,“五meimei,雨開始大了,快上車,別淋感冒了!” “來了!”云知應了一聲,回望了墓碑一眼,朝前奔去。 ***** 次日,大伯一家與三伯就回到上海去,接下來一個多月,云知隨祖父住在蘇州老宅中,日子過的安逸且愜意。 卻有一樁心事令她頗是苦惱。 事情的源頭還得回到上個月。 那會兒喪禮剛結束,一家人圍坐吃飯,大伯母喬氏看著是個頗有長房媳婦范兒的女人,但和二伯母薛氏聊起家里幾個孩子,兩個妯娌是連連嘆氣:先是二伯母惱女兒出國留學兩年未歸,眼見畢業了忽然說要攻讀雙學位,愁的她啊幾天都沒睡好覺;再是大伯母提到自己閨女性格好強,才高中就夜夜熬到半夜,以后怕也是管不了的主云云。 聊著聊著自然而然會帶到云知,提到念書,她們意見極為統一的認為五丫頭留在蘇州上本地學堂就很好——既能陪在老爺子身側,讀兩年書嫁個好人家才是正道。 云知一聽“嫁人”二字,心有余悸地一抖:“伯母,我還小?!?/br> 大伯母立時說:“你再過兩年虛歲就十八了。不說你伯母這代人,就是時下多數的姑娘,不也都是十六七歲就嫁人?” 伯昀邊吃邊道:“媽,從前女孩子沒有讀書的條件,現在不同了,教育局新頒了女子也可以考大學的規則,雖說推行需要時間,能預見的是全民教育將會更加普及,今后女子也能做醫生、做律師,談婚論嫁的年齡自也會往后推移……” 大伯母氣啾啾打了他筷子:“多少人吃都吃不飽,你說的什么全民教育沒個幾十年能普及?自己個兒老大不小了沒著落,還想捎帶五丫頭一并跑偏?” 二伯母附和:“其實嫁了人也未必不能念書,有時備孕也需要一兩年……” 五丫頭:“……” ***** 這次飯桌上的閑聊在祖父的冷哼聲中很快揭過,卻在接下來一段時日,使云知一度陷入深思與糾結。 她還記得從前阿瑪對她說什么“女子能通文識字即可”、“中西并用,是維新黨為了腐蝕大清的陰謀”之類,因她偷扮男裝去念新式學堂,連家法都動了,最后還是只能乖乖進宮讀史念詩。 當年,留洋歸來的沈一拂將她視作迂腐之輩,可曾知曉她有多么向往外邊的世界? 九年之差,天翻地覆。如今社會上已經有聲音開始提倡女子和男子一起讀書,然而這樣光明而又美好的期許在伯母們看來,那些不過是為嫁個好人家多添一筆的點綴,對女子來說,主次應分明,嫁人應居首。 倘若不是因為嫁過,興許她也并不會如此篤定,所謂嫁對嫁好是遠不如自己擁有生存于世的能力來的靠譜。 她心中有了傾向,奈何祖父斷然不同意放她去上海念書。 林瑜浦道:“蘇州也有不錯的學堂,入學的要求不高,學個兩三年,祖父再給你尋個好人家,離家近,有什么事祖父為你撐腰,這樣不比外頭風吹雨打好過許多?” “可大哥說,若想考更高的學府,依目前新政看,得有京滬的戶籍才能實現?!痹浦獑枺骸岸?,三堂姐和四堂姐不都是在上海念高中么?” 祖父說不過,索性拍桌子道:“才陪在我身邊幾天,就要學你阿爸那般飛的遠遠的?” 老爺子耍了老古董脾氣,云知只好暫且作罷。她越不提,祖父反倒覷她神色,但看她乖順如常,又不由有些心疼。 這夜,他見云知臥房燈未亮,進去坐坐,云知本想喚人沏一壺茶來,祖父擺擺手,待福叔退門而出,問:“是不是還想去上海讀書?” 她低著頭,一只手將另一只手的拇指攥得通紅,“想的?!?/br> 祖父并不意外,見她應得如此干脆,又有些愀然不樂:“你不怕去上海住你大伯家,不如在祖父身邊舒坦?” 話未說盡,她一聽就明白了三分——“不如在祖父身邊舒坦”的另一種解讀,是“寄人籬下”。 上海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大伯家究竟是什么樣一副光景,她一無所知;不像蘇州老宅,有祖父寵著,二伯也是個性情敦厚之人,一看就是能舒舒坦坦過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