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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雪又是淚水漣漣,躺在床上什么事也不想做,也不想去了解這個世界是怎么個模樣。這世界是別人的,不是他的。他的全世界已經不在了。日頭漸漸升高了,小廝推門進來,不住催促:“大人,這都卯時三刻了,您怎么還不去六科廊呢……”他進門一打眼便看見地上那一灘血,嚇了一跳,唬得手腳都軟了,慌慌張張地跑上來,喊道:“大人!大人!”江快雪偷偷抹了把眼淚,翻過身看著他。小廝見他還能喘氣,這才鎮定下來,上上下下打量江快雪:“大人,您這是怎么了?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咱們這全府上下可怎么活啊,淮安老家的老夫人可怎么活??!”江快雪哭了一通,悒郁的心情排解了幾分,也有心情想些別的。他坐起來,看向這小廝,又聽他說什么全府,說什么老夫人,登時只覺得沉甸甸的擔子壓在肩上,叫他也沒辦法丟開手不管,只能深深嘆了口氣。小廝淚眼朦朧地望著他:“老爺……”“我沒事。這六科廊……”在哪兒???是他上班的地方嗎?小廝扶他起來,沒扶動。江快雪自己爬起來了,小廝替他穿戴整齊,匆忙叫廚房的婆子丫頭送上茶點,拿油紙包了,江快雪揣在懷里,不明不白地就被小廝推出門,好不容易爬上了馬。然后他從馬上摔了下來。從沒騎過馬,他壓根掌握不了重心平衡嘛!幸好江快雪現在一身的脂肪,摔在地上倒也不疼,就是胸口悶悶的難受。他爬起來,嘆了口氣,如果要順利完成那正一千的善惡值任務,他得先減肥不可。這身體如此累贅,時間久了,恐怕要生病。他雖然死不了,但病歪歪地活著與受罪何異。小廝連忙扶他,沒扶起來。江快雪自己爬了起來,對小廝說:“把馬兒牽下去吧?!?/br>“大人,您不騎馬,可就要誤了時辰了?!?/br>“我跑步去?!苯煅┡呐男P的肩膀:“你帶路?!?/br>“這……大人……這可不合規矩?!毙P還在嘀嘀咕咕,被江快雪推著往前跑。晨曦薄霧中的京城,商鋪民居已開了門,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混著擔柴賣菜的吆喝,還有早點攤子上徐徐的熱氣,初春的楊柳抽出第一道嫩芽。江快雪跟在小廝身后,一路小跑到了午門,幾乎斷氣,眼前一陣陣發黑。看來他高估了這個胖子的體力啊。守在宮門口的太監見了江快雪,詫異道:“江大人,您這是怎么了?”哪有京官大白天的鬧市急趨的,委實有失體面。更何況這位江大人還是趙閣老的得意門生,雖然官職僅六品,但身居兵部給事中一職,掌封駁權,朝中尚書學士們誰不對他們客氣三分?如此鬧市失儀,成何體統。江快雪頭上還冒著熱氣,臉色煞白,額頭不斷淌汗。小廝一面掏出懷里那個油紙包裹塞給江快雪,一面推著他進了宮門。江快雪對那太監問候一聲,進了午門。眼前的巍巍皇城壯闊威嚴,令他終于有了一些真實感。看來是真的穿越到古代來了啊。唉,老頭子……眼下他是回不去了,死也死不了,只能老老實實地按照那個聲音的指示,在這個世界積累一千善惡值,那時或許還有回到上一個世界見到老頭子的希望。只不過他又不會當官,當官規矩多,一不小心就要掉腦袋,可他又死不了,若是被人發現他是不死之身,只怕要惹出大亂子來。而且這原主家有老小,他既然繼承了別人的身體,當然就要擔起原主的責任來。想到這,江快雪悶悶不樂,冷不丁肩頭被人一拍。他轉過頭,一個大胡子漢子沖他爽朗一笑:“江大人,怎么愣著不走?”江快雪不是愣著不走,而是找不到他辦公的地方。眼前巍峨的宮室層層疊疊,錯落有致,哪知道他的辦公室在哪一間呢?那漢子急匆匆往前走了兩步,見江快雪沒有跟上,回過頭催促他:“快點啊,江大人,若是遲到,可是要笞刑二十小板的!”江快雪連忙跟上他。午門往左,便是六科廊,江快雪看了一眼匾額,擦了擦頭上的汗,終于找到了地方。他一腳跨進門內,看一眼一排房舍,登時又犯難了。這六科廊是吏、禮、工、刑、兵,戶六部給事中辦公場所。方才他已經聽小廝說了,他是現任兵部給事中,但是他辦公室在哪兒???那大胡子已經進了一間房,江快雪慢慢溜達,看了一眼,找了一間沒人的房子走進去,在椅子上坐下,掏出發糕包子,細嚼慢咽。剛咬了兩口,一個年輕人急匆匆跑了進來,與江快雪打了個照面,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瞪視了半晌,那年輕人才慢吞吞開口:“江大人找我何事?”江快雪老臉一紅。原來他走錯辦公室了!他連忙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取出一個紅豆發糕:“家里做的,味道不錯,嘗嘗?”他把紅豆發糕塞進這一臉見了鬼模樣的年輕人懷里,快步出了房門。角落一間房門前,一個小太監正在叫門:“江大人?江大人?”江快雪連忙走上前,拍了拍那小太監,又看一眼這房門,原來這才是他辦公的地方。小太監回頭看他一眼,笑道:“江大人,這一大清早的您上哪兒去了?趙閣老找你呢?!?/br>趙閣老又是誰?江快雪稀里糊涂的,跟在小太監身后??觳阶叩轿臏Y閣。里頭坐著個中年人,約莫四五十歲,冷眉肅目,下顎三縷長須,不怒自威。小太監走了,江快雪看著這中年人,應該就是小太監所稱的趙閣老。不知這位趙閣老找自己何事?他實在很不耐煩應對這陌生的環境,也知道以一個京官的身份在城內跑步不合規矩,只是他是個心存死志的人,連死都不怕,還怕懲罰嗎?他對自己的最低要求,就是不要干出株連九族的事情來,免得牽累到一府上下。想明白這些,他倒也不怎么怕眼前這位趙閣老,他都活了六十多的人了,壓根不怵這么一個才四五十歲的人,真要算年紀,趙閣老還是個孩子呢。“不知趙大人找下官何事?”“趙大人?下官?”趙閣老聞言,瞇起眼睛:“連老師都不叫了?”江快雪這才弄明白,這位趙閣老應該是他的座師。老頭子喜歡看書,他也跟著看了不少書,對歷史也有些了解。以前學子們進京參加會試,主持會試的主考官就是這一屆學子們的座師,師生關系一種天然的同盟,考生及第之后,只要致仕,就必定會被劃分到座師的陣營。想要不站隊,誰都不得罪?不可能的,最后只會兩邊都得罪。不承認這種師生關系?那就是背叛師門,不會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