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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飛拿起餐巾紙替他擦去了眼角的淚,常磊咧開嘴沖他呵呵笑。看起來既可笑又可憐,何小飛關上門走了,在心里暗暗地想自己一定要好好活著。何小飛踏進雙橋厚重的鐵門時,三班的人正在cao場上列隊跑步。楊帆眼睛很尖,一看到何小飛顧不上紀律,就從隊伍里飛奔出來一把抱住他,差點把何小飛勒死。“小飛,我可想死你了?!睏罘Φ帽戎辛宋灏偃f還開心。何小飛回抱住他,說,“我也很想你?!?/br>“你還好嗎?”楊帆看著何小飛仍舊淤血紅腫的鼻子說,“鼻子塌了怎么辦?都不好看了?!?/br>何小飛不在乎地搖搖頭。楊帆嘟起嘴說,“那還要賺錢陪你去韓國整容,好虧啊?!?/br>何小飛不禁笑出來,從隨身的背包里拿出一個小方盒丟給他說,“賠給你的?!?/br>楊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卻又迫不及待地打開,是一只八音盒,透明的水晶球里藏著一只小帆船,和被常石踩碎的那只一模一樣。他小心地打開底座的開關,水晶球里瞬間雪花紛飛,美妙的音樂流淌出來。“真好看!”楊帆捧著水晶球,眼睛閃著光。何小飛揉揉他的頭說,“這樣就不會碎了,小帆船需要被保護起來?!?/br>那天三班四班在一起戶外活動,此時正是一天中最熾熱的時候,太陽明晃晃地照耀著,cao場上的人躁動著、揮灑著汗水,王文浩在靠墻的陰影處找到了張潦。兩個人用眼神打了個招呼,隔開一個人的距離并排站著。張潦整個人落在陰影里,雙手插兜,顯得頹廢懶散,仿佛三四米開外的陽光與他毫無關系。耗子忍不住叫了他一聲,問道,“終于要到這步了是嗎?”耗子消瘦了不少,唇邊和下巴有青色的胡茬,他的嘴唇顫抖著,最終把想說的話都咽到了肚子里。他想說,我終于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嗎?數不清的夜晚,王文浩閉上眼睛,眼前就是兩個女孩慘死的畫面,夢魘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甚至發狠地掐自己,想看看這是不是一場夢?耗子多么希望夢醒時能回到那個夜晚,他安安穩穩地把兩個女孩送到家,還去蹭了一塊蛋糕吃。可為什么要去打游戲?耗子反復拷問著自己,直到快把自己逼瘋了。如果這世上有后悔藥,他用命也想去換一顆。cao場上人頭攢動、十分熱鬧,張潦和王文浩就這樣沉默無言地靠墻站著,直到過了好久,管教吹哨子集合的時候。耗子才挨近張潦說,“張哥,要我去搞把刀嗎?”張潦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說,“我自己解決?!?/br>那天吃晚飯的時間,顧超少見地沒出現在食堂,他跟王濤警官勾肩搭背地到鎮上開小灶去了,兩人點了個大份的rou蟹煲,就著冰啤酒敞口肚子吃了起來,天氣悶熱得很,頭頂的電風扇咯吱咯吱轉著,兩人還是吃得汗流浹背。“對了,我老婆問期末試卷你還要嗎?”王濤問道。“要?!鳖櫝纱嗟鼗卮?,“謝謝陳老師啊,還記著這件事情?!?/br>兩人拿起易拉罐碰了個杯,王濤搖搖頭說,“小事一件,我老婆說以后這孩子出獄了要高考的,她可以幫著輔導?!?/br>“哎,那真是太感謝了?!?/br>王濤喜歡吃rou蟹煲里的雞爪,顧超就都省著給他吃,自己揀著其他的夾。顧超抹了把額頭的汗,停下筷子,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道,“你說第一次去看長輩的話帶點什么好?”王濤雞爪啃了一半,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什么情況?”王濤飛快地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一臉八卦,“你談戀愛了嗎?都要去見家長了?”“沒有的事,就是一個普通長輩?!鳖櫝央u爪都夾給王濤,其實他想去看看張潦mama。王濤拿起一只雞爪指著他說,“老實交代是誰?最近也沒聽說你去相親,難道是老同學?快說!”“吃你的?!鳖櫝每曜訐荛_那只雞爪。“真的是老同學?你哪個同學我不認識,快交代?!蓖鯘櫝蔷M瑢W。“都說了不是?!鳖櫝胫鴱埩?,臉不禁紅了下,“再胡說八道,這頓飯你買單?!?/br>王濤曖昧地哦了一聲,低頭繼續啃他的雞爪,吃了兩三只之后,他想起什么似地說道,“小超,你知道我那天碰到誰了嗎?”“誰?”“你猜?”“我不猜?!?/br>王濤挑了挑眉說,“李小潔,還記得嗎?那時候追你好久了呢?!?/br>“又胡說?!鳖櫝绷怂谎?。“切,還不承認,她現在還是單身哦?!蓖鯘蛄丝谄【普f,“在法制日報當記者,挺好的,我加了她微信,你要嗎?”說完,王濤拿起手機翻了起來,邊找還邊說,“她還做過常石強/jian案的專題報道,說起來常石真不是人,后來受害人一家太慘了,聽說爸爸生病死了,mama瘋了,一家人就這樣毀了。要我說真該判死刑?!?/br>王濤終于找到了,他點開了跟李小潔的聊天記錄,把手機推向顧超,“你看,受害人父親一夜白頭?!?/br>手機屏幕上是李小潔發的一張照片,受害人父親攙扶著快要跌倒的妻子,從法庭的臺階上走下來,父親一頭白發,臺階上擠滿了人。顧超瞥了一眼,拿著啤酒的手突然顫抖起來。他慌張地放下易拉罐,把手機拿起來,用手指滑動著不斷放大,一瞬間他呼吸突然急促起來。這張照片上有一個他無比熟悉的人。清瘦的少年在五六級臺階之后,雖然稚嫩,但已是一臉寒氣,他把頭掩在衛衣帽子里。顧超試圖不斷放大畫面,直到少年的臉像馬賽克一般模糊。“小超,你怎么了?”王濤詫異他的反常。顧超深呼吸一口,把手機還給王濤,又猛灌了幾口冰啤酒,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他想到張潦在車里握著自己的手說,“后來親生父母家中發生了變故,爸爸突發心梗去世了,mama受不了刺激精神就出現了異常?!?/br>他努力地回憶著張潦mama的長相,盡管衰老,但和照片上已然是同一個人。所有的記憶像是拼圖組合了起來,顧超耿耿于懷的全市前十,還有張潦剛入獄時對犯人的厭惡,以及對自己仁慈的不滿。顧超不知道那晚自己是怎么渾渾噩噩地走回雙橋的,他滿腦子都是照片上那個十三歲的少年。回到宿舍,他關上門一個人上網搜索著當時強/jian案的新聞,電腦屏幕上是受害女孩一張黑白遺照,果然是相似的眉眼,兩個人都像mama,生得一樣清秀。顧超心亂如麻、一團糟,他又想到了常磊何小飛那件事情,想到了那枚想要致人死地的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