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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城下意識用指腹抹了抹古城上一個翹起的屋檐線條,指腹移開后,線條變得模糊了一些,畫紙周圍有蹭上去的黑色痕跡。他心里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餅呢?擦掉了?”“咳咳,對……”老者咳嗽著道。幾名玩家聞言頓時倒吸了一口氣,畫上即可變為真實,這已經夠可怕了,但居然還能擦掉?他們立刻想到了佛國里一夜消失的上萬名僧人,魯哈哈他們曾見過的佛國竟然只是老者筆下的一幅畫嗎。繁華與沉寂,全在老者一念之間。這何止是先知,已經可以稱得上“神跡”了吧。那發現神書作用的老者又會用它來做什么呢?這下玩家們再看向老者的目光不由帶上一抹深思。陸戚開口,“你沒有立刻擦掉它?!?/br>“……當然?!崩险叩偷托α诵?,回答。他用了一點時間才敢相信手上的書是“神書”,那時他心里很興奮,滿心都是有救了的激動,隨后又在后面的幾頁上畫了一些需要的東西用以維持日常生活。陸戚:“只要不擦掉就一直在?”老者頷首,“是?!?/br>只要不擦掉紙上的內容,哪怕面餅被吃了,柴火被燒了,熱水被用了,第二天它們依舊會出現,幾乎可以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是一本神書。“那后來呢?”沈清城問。后來發生了什么促使老者將前面所畫的內容擦掉,取而代之地是畫上一座古城,建立一個避世的佛國?老者:“后來啊……”后來,圓安已經忘了那是他在沙漠里生活了多久以后,他接受了自己再也回不去的現實,因此圓安想安定下來。他有神書,不必擔心生存問題,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畢生的追求。圓安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所以他畫了古城,建立了佛國。有了佛國沒有僧人怎么行,接著他又畫了一些僧人。“這是一本神書……”老者嘆道。他畫的佛國只有形,神書賦予他的佛國卻是形神具備,空蕩蕩的藏經閣被數不清的經書填滿,每一本翻開內容都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讓圓安如癡如醉。街道上有僧人前往佛塔朝拜,屋舍里有僧人誦經,每個人長相不一,性格也各有不同,仿佛真的是活生生的人。圓安只畫了不足十個人,神書賦予他的卻是符合佛國規模的數量。在僧人的認知中,他們自小在佛國長大,圓安則是佛國的“先知”,他們對圓安有著發自內心的恭敬和尊敬。他們在佛國自耕自種,自給自足,有了佛國和這些僧人的存在,圓安再也不用將畫紙浪費在解決衣食住行上。這樣的日子讓人上癮,可是過久了也會膩。圓安想離開沙漠了,他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然后你就來了哈哈城?”蔣鏘追問道。“呵、咳咳?!北吵麄兊睦险咝χχ憧人云饋?,最后只能搖搖頭。等不及讓老者回答的沈清城盤腿坐在地上,翻開了書的第六頁。書的第六頁也是一座城市,沈清城認不出這座城市在哪,看著城門口栓的幾只駱駝發怔。在他身旁,陸戚沉聲開口,道:“哈哈城?!?/br>沈清城立即抬起頭看他,陸戚對他確認地點點頭,“是哈哈城?!?/br>“哈哈城……”沈清城喃喃重復,“哈哈城竟然也是畫的……”此時老者終于停下了咳嗽,他抖著手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潤嗓,道:“不只是……不只是哈哈城?!?/br>他畫的不只是哈哈城,他還畫了莫登城、星海城。他畫了山、畫了海,畫了許多國家和民族。他將自己記憶里的家鄉在這里重建,因為一開始這里有的僅僅是一個沙漠、一片綠洲、一座佛塔、一本神書而已。老者摩挲著杯沿,至今他仍能憶起當初發現這個世界如此空白時的感覺。他惶恐,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活人,他怎么能不惶恐呢。可是惶恐中又帶一點興奮,因為掌握著神書的他可以成為這個世界的“神明”。事到如今他已經能夠平靜地評價當年年輕時的想法了。成神誰不想呢,然而假的終究是假的,他只是“偽神”,不過是幸運地得到了一本神書。玩家們耐心聽老者講述,他們已經意識到老者隱居的時間應該還要再后面一些。沈清城心里有一個疑問,他問:“既然如此,你為什么又選擇讓佛國消失?”自己也藏在哈哈城隱姓埋名。按照魯哈哈的說法,佛國是在覬覦神書的歹人出現后消失的,而當時佛國的人之所以能及時應對那群沖著神書去的窮兇極惡之徒,是因為神書能預知。老者釋然地笑了笑,將當年的事娓娓道來。成為“先知”后,圓安漸漸迷上了被人當做神明崇拜的感覺。這種感覺隨著哈哈城的出現和自我發展,不斷地有人在沙漠中迷路后到達了頂點。正如魯哈哈告訴玩家們的那樣,神書有預知的能力。某天晚上,圓安無意中發現了神書最新的一頁多了幅他沒有見過的圖畫,畫的是一個狼狽的男人倒在佛國外的綠洲里。圓安心有所感,盡管第二天圖畫消失了,他仍吩咐侍奉他的一名僧人去畫上的地點查看。等到午后僧人便回來了,說在那里撿到了一個人。正是畫上的那個人。就此圓安便確定了神書還有預知的能力。佛國和神僧的名號越傳越遠,圓安享受著這種被捧在云端的快感,直到神書預知了歹人屠殺佛國的一幕。“等等,你說屠殺?”蘇嬈對老者的背影不可思議地開口,“不是說你們早有準備把那群人抓起來了嗎?”的確,圓安看到預知后早有準備,命僧人將歹人抓起來關在了一個房間里。可是那些歹人都是亡命之徒,被抓的當晚就逃脫出來,并且舉起屠刀斬殺了佛國不知多少性命。鮮血染紅了地面,刺目的畫面猶如一柄重錘砸醒了圓安的自我墮落。那一幕讓圓安大徹大悟。他站在佛塔前自我反省,發現自己早已背離了建立佛國的初心。他知道,只要書還在,畫還在,第二天這些僧人還會回來,但他仍舊毫不動搖地擦去了佛國內的所有人。包括僧人,包括歹人。世上無真佛,有的只是追求佛理的本心罷了。他沒有抹去古城的痕跡,一個是為了留些念想,另一個是想著為沙漠中迷路的旅人提供一處庇身之所。之后圓安便收拾行李到了哈哈城,隱姓埋名地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