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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澤背靠床頭,額角、手臂都纏上了白色棉布,隱隱透著鮮紅的血跡。床邊的男人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汁,眼睛有些發紅。他臉上的皺紋很深,似是飽經歲月滄桑,五官卻很立體,隱隱還能看見年輕時候的好相貌,鬢角的幾根白發散落在臉側,分外顯眼。“小澤,你怎么就這么傻?就為了一個賀寶兒,值不值當啊你!要是林家哥兒去晚了,這、我……哎!”說著男人又有些哽咽。沒錯,是男人,準確地說,這個男人現在正扮演著賀澤母親的角色。很荒誕,很不可置信……但事實就是這樣。李氏將見底的藥碗重重地放在了桌上,余留的藥汁在碗底留下一圈褐色的紋路。他看了賀澤一眼,最終深深地嘆了口氣,端著藥碗出了門。孩子阿爹手傷還沒養好呢,明天這父子倆的藥也都沒著落,家里處處都要用銀子,他得趕緊想辦法。夕陽的余影下,李氏的背脊有些佝僂。若是賀澤腦子里不曾有原身的記憶,他怎么也不會相信,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這個男人已經老了這么多。要知道,原身年初剛過十九的生辰,這個世界有點像華夏的古代,村子里的人成親早,李氏現在不過三十多歲而已。本來,應該是正值青壯的年紀。賀澤的眉頭皺了皺。自那日在林子里醒來,已經過了兩天了。這兩天里,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他同一件事。——他穿越了。他現在是賀澤,另一個賀澤。同樣的名字,不同的人。不過末世都經歷了,穿越……也就這么回事了。然而,這個世界給他最大的“驚喜”不是穿越,而是……他好像到了一個奇怪的世界。一個沒有女人,只有哥兒的世界。哥兒會懷孕,會生孩子,承擔著人類繁衍的重任,他們有著和男人一樣的身體特征,外表看起來也和男人沒有什么區別,但是每個哥兒的右手掌心都會有一顆紅痣,代表他“哥兒”的身份。原身的阿姆,李氏,就是一個哥兒。賀澤展開手掌,掌心順滑一片,除了白嫩了些,什么都沒有。即便記憶早就告訴他,他不是哥兒,賀澤還是忍不住松了口氣,摸了摸隱隱作痛的額頭。這是那天在林子里受的傷。原身遇上熊瞎子,逃跑的時候從山坡上滾了下來,正好撞上石塊,沒死已是萬幸,哦,不……他已經死了,不然,醒過來的也不會是自己。說不上來心里是什么感覺,賀澤撐著床沿想要下來,一路扶著床邊的木凳,踉踉蹌蹌半晌才總算到了桌邊。這身體額頭的傷勢最重,手臂和腿部都只是一些輕微的擦傷,倒也不是很影響他的行動。視線在房間環顧了一圈,除了幾樣簡單的木具再無其他,毫無疑問,這家人的生活境況并不怎么好。賀澤看了一眼正席地坐在院門外的賀有財,原身的阿爹,后者一口一口抽著煙管,吞云吐霧,另一只手還纏著棉布,吊在脖頸上。從他的角度望去,正好可以看見賀有財有些黢黑的臉,滿面愁容。其實如果沒有那些糟七糟八的事,原身的家在賀家村能是少有的富戶。這家里統共有八畝地,賀有財又是個木匠,有手藝,周圍十里八村的需要幫忙做木具的也都會找上他,要說一家四口的日子要過得滋潤并不難。可他家運氣不好,原身的阿爺,也就是賀有財的阿爹不是個好的,生前喜歡賭,人死了還欠了一屁股債,這一家子勒緊褲腰帶一邊還債,一邊還要供著原身去鎮上念書,辛苦了大半輩子前兩年總算還干凈了,手里剛有了點余錢,今年高高興興地準備蓋間房子,房子還沒蓋好,賀有財就讓房梁給砸了,右手差點廢了。好容易求著大夫想辦法,治病抓藥,家里的幾分積蓄花得一干二凈不說,八畝地也賣了一半,賀有財的手總算保住了,但是以后的木匠活肯定是不能干了,不僅是木匠活,連稍重一點的活也不能干了。家里的頂梁柱倒了,按說這一個家的重擔得讓另一個男子漢扛起來。除了原身還能是誰?偏偏原身從小就是被寵壞了的,每個月回趟家也就是拿銀子,又不好好念書,學問沒學到,一股子的不良習氣倒是學了個十成十,前段時間直接讓先生給趕了回來。趕回來就趕回來吧,正好建了新房子就讓他和賀寶兒成親,含飴弄孫想想就美,當時的賀有財和李氏沒煩心兩天也就釋然了。賀寶兒的阿姆是外嫁進賀家村的,他阿爹和賀有財打小就是穿一條褲子長大,不比親兄弟的情分差,因此原身和賀寶兒也算得上是指腹為婚。后來賀寶兒阿爹死了,即便原身自己家過得再辛苦,每個月也都會從指頭縫里省出點給賀寶兒家送上幾斗白米,幾籃子雞蛋,按賀有財的話說,早晚都是一家人,能幫上一點是一點。可惜全喂了白眼狼。賀有財一出事,賀寶兒的阿姆就以雷霆速度給賀寶兒另說了一門親,據說還是鎮上的大戶人家,光聘禮就有十兩銀子,李氏想上門理論,卻是被好一頓羞辱。也是,有了錢,還要什么名聲啊。這下倒好,自個的哥兒臨了臨了還跟別人跑了,原身氣不過去找了賀寶兒,結果只得著了一句,“阿澤,我一直以來都只是把你當阿兄……”日了狗了。原身想不開,賀寶兒出嫁那天他一個人上了山,也就有了之后發生的事情。時也,命也。“小澤,你怎么下床了?”賀澤剛剛理清腦子里的記憶,李氏又端了一個大碗進來,還騰騰地冒著熱氣,“這是阿姆特地給你燉的雞湯,來嘗嘗看?!?/br>李氏將碗放下,推到了賀澤面前,雞rou的鮮香味飄進了他的鼻腔,湯底上的縷縷油花看著都讓他胃口大開。這兩天的伙食是他這十年來吃得最好的。末世普通的動物都相繼感染了喪尸病毒,不是死亡就是變異,變異之后的動物已經不再是人類的食材,即便能食用,rou質的口感也大大地降低了。不過,末世有的吃已經是一種奢侈。賀澤抬起沒有受傷的手舀了一勺湯送進了嘴里,很甜,很香,這種味蕾的享受讓他生出了一種奇特的滿足感。人生在世,吃喝二字,這話果然不假。“你們吃過沒有?”“沒事,你先吃,阿姆廚房里還燉了一大鍋呢,喝完湯我再給你盛點rou?!崩钍香读艘凰?,突然笑了笑。賀澤抬頭看了他一眼,心里隱隱有了兩分猜測,舀湯的動作也慢了下來。這家里有多困難他是知道的,這兩天他吃的不是雞就是魚,家里也沒有一人和他同桌共過飯,這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