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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見張涼對那幅畫像如此癡迷,就大度地把那畫像轉送給他,大約算是懂人心了。以往總有人說,白羽魔尊的眼睛怕是長在腦袋上,都不肯俯身看誰一眼,虔子文覺得自己相當冤枉。瞧啊,他也不是不體貼,至少當個朋友是夠格的。然而張涼猶豫了一剎,終于開口道:“魔尊,這……”“怎么?”虔子文詫異地一揚眉,于是張涼想說的話就盡數咽了下去。自己怎么能用那般的話褻瀆魔尊呢,明知求而不得,明知遙不可及,還不如把那份憧憬惦念放在心里,至少獨自一人時還能用回憶暖暖身。要是真說出口,一切全都毀了。張涼只搖頭不說話,虔子文越發奇怪了。懷里的白貓卻用頭拱了拱他的手掌,漫不經心地說:“他犯神經,魔尊別理他?,F在天幕海的修士終于被趕跑了,魔尊倒不如先看看這座洞府里有什么東西?”“而且,地上還有個混賬魔尊沒收拾呢?!?/br>哦,差點忘了正事。虔子文俯身拾起了那粒玻璃珠,宋海官的神魂在里面抱著腿瑟瑟發抖,看模樣有點可憐。這人之前還好大威風,怎么現在又安靜了?虔子文揚了下眉,毫不客氣地晃了晃玻璃珠把人叫醒,“宋海官,你還好吧?”被晃得發暈的宋海官想罵人,他好不好虔子文不是最清楚不過么?這人一劍滅殺了他的rou身,順帶又拘了他的神魂,最后他那道防身符咒也沒起作用。宋海官已然心灰意冷了。他全然沒料到,自己一時興起調戲了個小爐鼎,竟能讓他落得如此凄慘的境地。“要殺要剮你隨意,反正父親會幫我報仇……”虔子文嗤笑,“有事沒事都提你爹,就算宋天官來了我都不怕,你又算什么東西?”他從袖子里拽出了一根金燦燦的絲帶,把那粒琉璃珠穿在上面繞花打結,順帶施了一打法術,緊固咒靜音咒阻隔咒,想到什么咒語全都施了上去。哪怕宋天官本人親至,也別想看出這粒琉璃珠里藏著他兒子的神魂。虔子文干完了所有事,還得征詢一下白貓的意見,“風華,你是想要個鈴鐺呢,還是就這么戴著也挺好?”“我什么都不想要?!憋L華哼了一聲,兩只耳朵緊貼著腦袋,已然十分不高興了。魔尊究竟把自己當成什么啊,還把這種麻煩東西往他脖子上掛。一想到琉璃珠里封著個色厲內荏又膽小好色的修士神魂,風華恨不得把那粒珠子踩碎了,哪能讓這東西安安穩穩系在他脖子上?“好吧,你不要我也沒辦法?!彬游挠悬c失落地搖了搖頭,“等出去以后,我隨便找只貓把這東西送出去,誰讓你不喜歡呢?!?/br>別的貓!風華兩只耳朵噌地立了起來,他用爪子巴著虔子文的手,努力揚了揚頭,“魔尊,現在我改主意了。只要是你送的東西,不管什么我都喜歡?!?/br>聽了這話,琉璃珠里的宋海官真快心如死灰了。他沒想到虔子文雖然不殺人,想出的法子卻如此惡毒。金丹修士的神魂漂泊在外,哪怕并無靈氣滋潤,也能存活上百年。近百年時間都要在這小小的玻璃珠里苦熬,別人既看不見他也聽不到他的聲音,宋海官光是想想都要絕望了。他當真后悔了,只能扯著嗓子喊:“魔尊,白羽魔尊,我錯了,我只求你給我個痛快……”虔子文完全沒聽到,他把那條絲帶系在了白貓的脖子上,遠走一步看看效果,覺得不大好看。“還是紅的吧,紅的更好?!彬游拇蛄藗€響指,絲帶從明黃變成了大紅,他覺得這顏色真是相當襯他的貓了。風華用爪子碰了下琉璃珠,被魔尊煉制過的琉璃珠好看極了,五光十色星河流轉,白貓盯著看了好一會都不眨眼。這是魔尊送他的禮物,風華喜滋滋地想。他看著低頭不語的張涼,尾巴一搖越發得意了。處理完了后患,虔子文想起了一直被他攥在掌心的這把鑰匙。根據張幕官交代,這處洞府真正的入口就在那幅畫像背后。虔子文松開手,黃銅鑰匙就自己飄了起來,悠悠晃晃沒入了白墻之內。須臾之后,一扇小門從白墻上敞開了。它像是用幾道墨勾勒出來的,既無色彩又無裝飾,簡直太過簡陋。張涼看一眼,他覺得這扇門未免太寒酸了,根本配不上羅浮仙尊的身份,怕不是個陷阱?虔子文卻說:“真的,錯不了。羅浮就是這種人,他怕麻煩又怕懶,能兩筆畫完一扇門,就從不多添什么東西?!?/br>光是看太衍門后山的那道一模一樣的門,就能瞧出一二。更何況虔子文與羅浮認識好久,對他的性格了若指掌。虔子文二話不說就往門里走,張涼卻說:“魔尊身份何等金貴,不如讓屬下替您開路……”不等虔子文回答,他肩頭的白貓已然冷哼一聲,“荒謬,魔尊什么時候收你當手下了?但凡我在一天,你想都別想?!?/br>“再說,魔尊是什么修為,區區幾道困陣能難得住他?你才筑基修為,直接走進去怕是連一步都邁不出去,要你何用?”白貓半趴在虔子文肩膀上,用那雙藍眼睛狠狠地瞪張涼,想把這沒事獻殷勤的人轟走。想跟他搶魔尊,純屬白日做夢!“雪花說得對,你們倆跟在我后面就行,萬事小心?!彬游膿]了揮手,于是張涼毫不猶豫地跟了過去。花明遠拋起三枚銅錢一看,卦象曖昧不明。他嘆了口氣,也跟在了后面。出乎意料的是,羅浮仙尊的住處既無困陣更無機關,和門外森嚴防御困陣一層疊一層的狀況截然不同。主人家仿佛自暴自棄一般,推開那扇門就直抵后院,把大門正門臥室都大大方方地亮給人看。虔子文忽地停住不走了,張涼全然不解,他也不敢往前走,只能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周圍。他們身處一間太寬闊的大殿之中,穹頂直通于天高不可攀,日光柔和地照了進來,墻壁上是顏色淺淡的幾幅畫,大殿之內還有一口冰棺。只看了一眼,張涼所有注意力都被那些畫吸引了。第一幅是兩人對坐觀雨,雨絲如線漣漪晃動,落在庭外的荷花上,葉脈之上水珠流動,鮮活得似是真的一般。縱然黑袍人的臉看不太清,張涼還是一眼認出,這就是那幅畫里的黑衣修士。因為他孤高俾睨的氣派,從始至終都從未改變。張涼又往前看,月圓之夜二人賞月,月光流轉海棠生香,比海棠更綺麗的是黑衣修士的微笑,固然朦朧也能傾倒眾生。又一幅畫,高山流水兩人練劍。張涼恍然大悟了,大概這大殿里所有壁畫,畫的都是羅浮仙尊和他那位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