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過了。

林小松放下塑料盆，仰頭望了望晾衣桿，又低了頭，彎身拿了件短袖出來，捏著兩肩抖擻幾下，準備套上衣架給掛上。

男人冷不防地出現在他身后，就差快貼上去，但是一開口，聲音倒很正經，沒別的意思，“夠得著嗎？”

“夠得著?！绷中∷蓻]回頭。

“放這兒吧，我來?！?/br>
林小松聞見了淡淡煙草味，以及男人身上若有似無的汗味，想是客廳太熱的緣故，他感覺上有些別扭，說：“不用了，我自己來?！?/br>
楚毅推他到一邊，直接從他手上拿過短袖，“去房間呆著吧，你老在這兒蹦跶，我靜不下心?！?/br>
林小松覺得自己后背上負了一只火盆，深沉的熱意，炙烤得無處遁形，他慢慢轉了腳尖，跑了開去。

男人這才注意到小東西的腳，光丫丫的一對，在地板上踩出一串腳印子。

屋子里再度安靜下來，林小松回臥室翻出了一臺小風扇，之前搬家帶過來的，插上電試了試，除了風聲有點大，基本能用。

他一手托著底座，一手提著風扇腦袋，去客廳里找了一圈能放的位置，最后還是擺在筆記本電腦旁邊，拉了個插電板插上電，涼風搜搜地旋起來。

楚毅晾完衣服進來，看了眼嘎吱嘎吱轉悠的風扇，問他：“那盆給你放哪兒？”

林小松卻不看他：“就放陽臺吧?！?/br>
楚毅沒說什么，走到沙發邊上繼續坐著，敲了幾個字，再抬頭：“閑著沒事的話，就去翻翻黃歷，挑個日子咱們把婚禮給辦了?！?/br>
林小松本能地抵觸：“領證就行了，婚禮就別辦了吧?！?/br>
“又不是二婚，干嘛偷偷摸摸的?！背阏f完就后悔了，薄唇抿了抿，想張口解釋，不想林小松先張了口：“我也不是二婚?！?/br>
不及反應這句話的意思，楚毅起身一把將人拉了過來，按到沙發上坐著，自上而下看著林小松，眼神肅穆，一點不輕薄，“我沒聽明白?！?/br>
林小松目光低垂：“我也是頭一次結婚?！?/br>
楚毅俯身，狠狠在他唇上嘗了一口，扯了扯嘴角：“那更要好好辦了?！?/br>
“隨便你，只要別讓我掏錢就行?！?/br>
楚毅笑，伸手點了點林小松的額頭，“小財迷，還沒嫁進來，這就算計上了？”

林小松別開眼睛，不大高興的樣子，他這腦袋有時候分不清哪些是正經話哪些是玩笑，常常會錯意思，把壞人當好人，把好人往壞了想。

“我沒算計你，以前也沒算計過?！绷中∷蓜e有深意地說。

楚毅收了收手上的力氣，慢慢直起身子，把林小松也拉了站起來，“回房間吹空調去，外邊太熱了?！?/br>
林小松不聲不響，拂開男人的手，正準備走，又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楚毅打量他一會，點點他鼻尖上的小痣，“以后家里的財政大權都交給我老婆，每個月給我一千塊零花就夠了?！?/br>
“你的錢你自己管，我不要?！绷中∷梢豢诰芙^，“你忙吧，我去睡覺了?！?/br>
楚毅嘆了聲氣，松開了手。

林小松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事情，他就是不服氣，怎么自己越活越賤，賤骨頭，賤胚子，渾身上下沒一處硬氣的。

呸，活該！

他點開微信，一直往下拉，最后停在一個男人的自拍頭像上，戳進去。

對話依然停留在五年前，「在深圳過得還好吧，最近生意咋樣？」

林小松默默無言地退出去，長按一秒，選擇“刪除該聊天”。

他的人生就是這樣，出生不由己，也從來沒人把他當回事，等再過二十年，樂樂出嫁的時候，他要攢夠一箱子“金銀珠寶”，隨她挑選丈夫去，首先要挑個對他女兒好的，其次再考慮喜不喜歡人家。

有了這層念頭，林小松瞬間重新活了過來——打不死的小強，專門來惡心人的。

他插上耳機，打開一集手機上緩存好的搞笑綜藝，黑暗中嘻嘻地笑，天真無害。

零點之后，林小松下床上廁所，客廳的燈還亮著，他繞過去，楚毅夾著煙坐在沙發上看他。

“你東西弄好了嗎？”林小松問。

“還差點，快了?！背闩呐淖约荷砼缘奈恢?，“過來坐?！?/br>
林小松走過去，屁股還沒沾上沙發，就被人摟著抱坐到了腿上。

深夜里，外頭起了風，稍微涼快一點。楚毅斜出一只胳膊，傾身捻滅了手上的半截煙，嗅著懷里的軟香溫玉，啞著聲說：“抽空跟我回家吃個飯吧，我媽還沒正式見過你?！?/br>
林小松沉默著，半晌沒說話。

楚毅盯著他的眼睛看，即將看出點名堂之前，忽地推翻掉自己先前的所有打算，“算了，不去見了，她挺能嘮叨，我有時候也煩她?！?/br>
林小松絞著短褲邊兒，還是一句話沒說，眼睛里像脫了水，干巴巴的。他想起周玥的話來，這是這個男人欠他的。

林小松難以啟齒，醞釀片刻，才開口：“你之前說要給我買房子，咱們什么時候去看??？”

楚毅巴不得小東西能多多索要，只要他給得起，“這周天怎么樣，我周六晚上趕回來?！?/br>
“好啊?！?/br>
楚毅替他撥了撥劉海，抹去一層薄汗，“怎么這么怕熱??？”

林小松往旁邊躲了躲，“咱倆結婚以后，住哪兒？”

楚毅說：“就住我那邊吧，我那邊兩個房間，等孩子大一點再說?！?/br>
林小松輕輕嗯了聲。

楚毅摸到手機看了眼，快十二點半了，“不早了，去睡吧，明天我下樓買早飯?！?/br>
第67章（二）

說讓他早點去睡，楚毅還是沒忍住摟著溫存了會兒。林小松身上的背心洇濕了好大一塊，貼著前胸后背被推高了上去，空氣像網一樣收緊，密密匝匝地籠在兩人周圍。

楚毅輕輕掐了把他的臉，呼吸聲有些粗，“有沒有顏色淺一點的襯衫？”

林小松攀住男人的脖子，眼睛卻是盯著地板的，不怎么走心，“有的?！?/br>
楚毅摟緊了他，稍稍降了些火，嗓音變得異常低沉嘶啞，“明天換上?！?/br>
林小松艱難地扭過身子，抿唇說“好”。

“不開心？”楚毅掰著他的臉看，“我把鑰匙給你，這兩天搬我那兒去住吧，我后天晚上就回來了?！?/br>
林小松偏開頭，刻意躲閃著：“急啥，等你回來再說?！?/br>
楚毅笑了笑：“害羞啊?！?/br>
林小松從他腿上起開，整理好衣服，“我去睡覺了?！?/br>
重新躺回到床上，林小松陷入一種心驚膽戰的境地，他覺得自己好生威風，騙錢騙房子，把聰明人耍得團團轉，可心里終歸是難受的，一種無法言說的羞辱感淡淡籠罩著他。

月亮爬上中天，小區里萬物沉寂。

次日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