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聚居地，少有外出。每日任務便是辛勤播種，為家族傳承貢獻出一份力量。

中年男子運氣不錯，生下的十幾個兒子里，有幾個天賦突出，受到家族關注。第三子更是已晉升為術士。所以他得以離開待了半輩子的家族居處，負責腳下這處莊園的日常管理，不再渾渾噩噩混吃等死。本來這處莊園因著較為偏僻一些，平日甚少人來。但前段時間夏家家主突然挑中這里，要在此做個實驗。中年男子驚訝之余不得不打起精神，甭管看不看得懂實驗，每次都小心侍立在一側。

眼下實驗到了最后時刻，只要實驗成功他便可以解脫了。中年男子目光熱切地盯著巨大的蒸汽怪獸，心中默默祈禱起來。

“嗚嗚……”

巨大的汽笛聲響起，鋼鐵怪獸的頂端，一人粗的煙筒發出低沉的咆哮。有白色的濃煙冒出，隨之而來的是由鋼鐵打造，涂抹成紅色的車輪緩緩開動起來。

“動了、動了?！?/br>
有術士學徒激動地喊出聲。

更多的、帶著徽章的術士配合地露出笑容，視線齊齊落在最前方的夏家家主、四階術士夏園身上，而非鋼鐵怪獸本身。

頂著灼灼視線，位于人群中心的老者欣慰地看著動起來的有軌蒸汽列車，側頭問身旁的清瘦老者：“立夫覺得如何？”

清瘦老者嘴唇蠕動，一句話沒說出來，最終低低嘆息一聲。

夏園似沒有聽到他的嘆息，目光緊緊追隨著駛出一段距離的鋼鐵怪獸，輕聲道：“老師泉下有知，當再無遺憾了?！?/br>
清瘦老者身軀微震，半晌低聲道：“多謝?！?/br>
夏園溫和地看向他：“你我自小跟著老師長大，說一句親如兄弟也不為過，何須如此客套。況且這是老師最后的心愿，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完成他?！?/br>
清瘦老者名為宋立夫，是早些年去世的三階術士宋志普的侄子。而夏家則是宋家姻親，夏園同他也算是表兄弟。只不過一人天賦異稟，早早晉升四階術士。一人卻是天賦平平，年過七十仍是二階術士，成為圣域眾多不起眼的背景之一。

聽到夏園這么說，宋立夫又是感動，又是愧疚，滿是皺紋的臉皮動了動，苦笑著看向夏園。

“說來慚愧，有軌蒸汽列車是二叔遺愿，本該是宋家重啟這個實驗，可夏兄知道宋家……”老者說到這里頓了頓，臉上的苦笑加深，“宋家自二叔去世便顯露頹勢，影響力比起以往大大不如，每月資源更是少了一大截。漫說重啟實驗，便是供應家族子弟都顯得有些捉襟見肘。又有章家勢大，家族礙于章家的態度，顧慮來顧慮去便一直拖了下來。如今夏兄完成實驗，用的是屬于夏家的資源，家族不能讓夏家吃虧。來之前我已同家族商議，這次實驗所耗資源全部由宋家來出，夏兄千萬莫要推辭。說實話，這些年若非夏家扶持，宋家恐怕早就在章家逼迫下不復存在了?！?/br>
他說的情真意切，夏園聽了也是不勝唏噓。宋家自宋志普去世后過得艱難，夏園一直看在眼中，也一直力所能及地幫扶著宋家。但終究宋家有無宋志普，在眾人眼中的分量是不一樣的。宋志普在世時，天才之名眾所皆知。眾人看好他晉升四階術士，甚至可能沖擊五階神眷者，愿意站在宋志普一邊同章家對峙。然可惜宋志普去世太早，宋家又無第二個宋志普出現。原先支持宋家的幾個四階術士紛紛撒手，在章家的打壓下，宋家可謂是風雨飄搖。也幸好夏家還在……

夏園想到這里，擺擺手道：“以你我二人關系，我不跟你客氣。重啟老師實驗，說實話所耗資源不是小數。若是動用家族資源，不需你說，我也得找你要個說法。但我運氣不錯，前天天降橫財，不僅抵消了實驗耗用，還能為家族積攢一些資源。所以實驗耗用你無須擔心，就當是我為老師盡一份心?！?/br>
“這……”

宋立夫略有茫然，“天降橫財是何意？”轉瞬他反應過來，急急擺手拒絕：“不行，有軌蒸汽列車實驗本是宋家的事，夏兄你一力擔起已是羞煞我了，我不能再讓夏兄你吃虧。況且便是有天降橫財，那也是夏兄的運道，不能……”

他還待說什么，夏園已是故作不悅打斷他：“怎么？立夫跟我算的如此清楚，可是見實驗成功了，要分潤一份收益不成？”

“夏兄！”宋立夫苦笑連連：“有蒸汽動力車珠玉在前，有軌蒸汽列車在旁人眼中不過是多此一舉的負氣之作，何來的收益之說?！?/br>
當初宋志普在世時，圣域都無人看好有軌蒸汽列車。如今時隔數十年，蒸汽動力車已是發展成熟，深入人心之作，更無人關注有軌蒸汽列車了。他心知夏園是好意，不愿加重宋家負擔，所謂收益不過是笑談。誰會傻到在有蒸汽動力車的前提下，跑來定制有軌蒸汽列車呢？

宋立夫還欲說什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話。

“老師?！?/br>
夏園留在圣域的學生，三階術士夏譽林匆匆跑了過來。

“九郎，可是圣域有事？”夏園疑問道。

夏譽林搖搖頭，將手中一封素白信箋遞到夏園面前，輕聲道：“圣域無事，是霍林河李流光給老師您回信了?！?/br>
夏家莊園離著圣域頗有一段距離，夏園留夏譽林在圣域便是為了處理一些他不在時的瑣事。收信及模仿他的口吻回一些不重要的信也是其中之一。

見夏譽林為著一封信跑回來，夏園略帶不解地接過信，隨口問：“信中可說了什么？”

夏譽林輕聲道：“李流光在信中問起老師您的實驗，想要預定一組有軌蒸汽列車?！?/br>
“什么？”

宋立夫懷疑自己聽錯了，他下意識看向夏園。夏園同他面面相覷，卻是同時浮現出一個念頭——世上真有傻子么？

第214章　　照明

世上或許有傻子,但術士的世界絕無傻子，尤其還是一名背負著天才名頭的傻子。

夏園和宋立夫都清楚地知道這一點。雖然不理解李流光對于有軌蒸汽列車為何會有興趣,但二人已不再將此實驗僅僅當做是告慰老師在天之靈之舉，而是多了一絲新的期盼。

考慮到圣域同長安之間的時差，此時長安正處于夜晚，夏園并未急著回信，直到等多次點火運轉有軌蒸汽列車,確定實驗成功后，他才細細將實驗數據羅列在信中,打算親自回一趟圣域。

比起他的沉穩,宋立夫就顯得有些沉不住氣。不等實驗結束，便匆匆趕回了宋家。李流光的來信明確表明了有軌蒸汽列車并非如他們所想僅是老師負氣之作。尤其考慮到李流光背后是晨曦同盟，似乎更說明了有軌蒸汽列車的價值。而宋家在被章家打壓多年逐漸沉淪之下,急需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