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攏在書坊周圍的人群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杜學明站在人群后，有些懊惱地拍著腦袋。他是在煤氣廠聽幾名術士學徒說起，才知道小郎君刊印了這么一本書。盡管他第一時間匆匆請假趕來，但依然有些晚了。據說是最先無意中發現這本書的人將消息傳了出去，結果一傳十十傳百吸引了大量的人來。

杜學明越想越后悔，哪怕他知道自己即便買了回去，也未必看得懂上面的內容。但胸腔中的沖動不停催促著他，讓他來買一本。這讓他想到許四郎曾說過的那句話——人的眼睛睜開了，便不想再閉上。見識到了全新的世界，就不想再回到過去那種愚昧混沌的日子。眼下這本仿佛就是一種證明，證明他的眼睛在睜開，并且再也不愿意閉上了。

可惜，他沒搶到，只能等下一期了。

帶著遺憾的心情，杜學明返回了煤氣廠。今晚輪到他和許四郎一起值夜班，煤氣廠給他們留有專門的宿舍。想到他還答應幫許四郎帶一本，杜學明便有些自責。他自己估計是看不懂的，但許四郎不同。許四郎比他聰明的多，又能干，很得范世杰術士的看重。聽說范世杰術士想要收許四郎做弟子，他怕沒買到耽誤許四郎。

然讓他沒想到的是，待他見到許四郎時，竟發現許四郎正端坐于桌前，一字一句讀著一本嶄新的。

對上杜學明訝然的眼神，許四郎哈哈一笑：“這便是有個妹夫的好處?？爝^來一起看，明日我抄錄一份給你?！?/br>
類似這般讀書的情景，發生在霍林河的不少地方。而最終銷售的數據也在下午匯總到了李流光的面前。

“一千冊全部售完了？”

待聽到徐明成稟告后，李流光有些意外地問。

工坊管事徐明成滿臉笑意：“是，小郎君是沒見到，搶著要買的人太多了。要不是有安北軍維持秩序，怕是能擠死人?！?/br>
“沒出事就好?！?/br>
李流光聽著頗有些后怕，但后怕過后便是驚喜。想到舅舅一直擔心自己賣不出去丟臉，他便心情很好地招呼徐明成：“你來講講怎么回事?！?/br>
“聽說最初是不少術士學徒進進出出書坊，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徐明成從自個打聽到的情形講起，說到搶購這本之外，還順嘴提了一句，最近市面上傳奇、志怪銷售都不錯。有一篇因著劇情跌宕起伏，文辭華麗售賣近六千冊，一版再版還是一書難求……”

李流光的注意力隨著徐明成的講述轉移，他很快意識到一個過去忽略的問題。如今霍林河的掃盲已轟轟烈烈進行了半年，不敢說效果如何，但絕大多數人已能進行基本的讀寫識字。而這些人中的大部分又都依托石炭礦和其他幾個工廠為生。在工錢能夠滿足物質生活的條件下，人們就要開始追求精神滿足了。這點從傳奇和志怪的銷售便可見一斑。

而銷售的火爆大概也脫不開這個原因。他原本將對外銷售只是想要埋下一顆種子，但現在發現種子已經探出地面，成長速度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這個結果讓他若有所思，不免想到后世報紙、雜志、戲劇等種種常見的精神食糧。他心中記下這件事，打算將杜謙找來問問情況再說。

待李流光收斂思緒，徐明成已講完售賣的情形，正束手站在一旁，小心翼翼怕影響到他的思路?！白龅牟诲e?！彼p聲表揚一句，正想著要不要趁熱打鐵去尋杜謙，結果舅舅先尋了過來。

徐明成施禮后輕手輕腳退下，李流光笑瞇瞇地迎上去：“舅舅?！?/br>
程彥中看了徐明成一眼，笑問：“小七已經知道的售賣情況了？”

李流光得意地點點頭。

程彥中看他的樣子輕笑起來，走到一側坐下后，突然道：“小七有沒有想過把發售到協會？”

“舅舅是說針對術士發行嗎？”李流光坦然道，“若是能發行到協會自然是好的?！?/br>
霍林河本土銷售再多，也是精神啟蒙大于實質作用。畢竟這里術士和術士學徒的數量有限，想要激發出更多靈感的火花，引起轟動帶領研究潮流，目標還是圣域和協會的術士。但問題是如何發售到協會？雇傭協會飛空艇千里迢迢運送過去嗎？

其實通過第七前進基地也不是不可以。傳送列表中除了主基地確定是圣域外，其他兩個坐標肯定有一個是協會。但一來丁級權限的功能有限，他問過系統，選定坐標后傳送地址是在哪里？系統回答是一號倉、二號倉……李流光當然知道是一號倉、二號倉?？梢惶杺}、二號倉又是哪里？他不清楚圣域和協會的內部情形，出于謹慎并沒有貿然試驗。

再者，李流光其實還有些小心思。雖然通過主基地反饋和每月物資的調撥，他猜測圣域早已知道了第七前進基地的存在。但抱著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心理，他一直等著圣域設法聯系他，并不太情愿主動聯系圣域或協會。

當初他跟范老先生說需要做幾個實驗來確定跟圣域的通信，但范老先生一頭扎入煤氣廠的建設中，一直沒顧上提這件事，他也就將這件事無限拖延了下去。

不過他每每想到這些，其實也覺得奇怪。圣域一直沒有通過主基地聯系他不說，連他設想中派遣術士前來查看的行為都沒有。他等了兩個月，圣域似全無反應。莫非是圣域覺得一個小小的霍林河無足輕重？

李流光心中存疑，又不好跟舅舅說對圣域的諸多猜測，只將跟協會聯系的事情丟給舅舅，看舅舅如何說？

程彥中不知他心中糾結，徑直道：“我觀霍林河每月都能收到圣域調撥的物資。既然能收到，也就意味著能送回。小七何不試驗一番？”

李流光：“……”

☆、通信

日落時分,霍林河的路燈一盞盞亮了起來。

李流光跟著舅舅出現在了前進苑。這里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術士學徒們進進出出，嘴里時不時爭論著某個數據，或者上某篇論文的一部分。

見到李流光跟程彥中,術士學徒們紛紛行禮。

“程彥中術士、李流光術士?！?/br>
程彥中微微頜首便不再管了,李流光只得擔當起清場的重任。若是平時也就罷了，但今晚的試驗他想了想還是私下進行的好。待聽說李流光要占用這里做實驗,一眾術士學徒興奮不已，紛紛熱切地望著他,盼著能留下觀摩一番。哪知李流光含蓄表示試驗不方便公開,眾人不得不遺憾離開。

很快，整個前進苑除了李流光同舅舅二人,便只?；艄澮恍凶o衛。大約是代州城丟了李流光有了陰影,哪怕是在工坊內，霍節也習慣形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