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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小龍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矛盾的那一個,既不想被對待得太過輕易,又說不出口想要什么,既沒有轉身離開的果決,又無法讓自己坦然接受,矛盾得滑稽。夏琮送他到電梯口,問他明天什么安排。郁小龍說要陪他爸去趟醫院。只聽說拋家棄子跟人跑了,沒想到后續是又回來了?夏琮不知道現在這樣算什么情況,見郁小龍不打算解釋,他沒問下去,只說:“我送你們去吧?!?/br>“不用了?!庇粜↓堈f。“我不進去?!毕溺苣苣媚蠓执绲赝肆艘徊?,“就在門口等你,結束后一起吃個飯?!?/br>郁小龍起初沒說話,夏琮自顧幫他做了決定,再報了個時間和地點,郁小龍沒反對,電梯來了,他走了進去。夏琮跟他揮手,說明天見。郁行強這次去主要是做復查,之前放療結束又做了幾次介入,病灶已經失去活性,但最近一段時間,聽說總是肚子脹沒胃口,蔡群英讓趕緊帶過來再檢查檢查。夏琮給郁小龍發消息說他到了,就在掛號大廳里坐著,他什么時候好了跟他說一聲。郁小龍跟郁行強向來沒什么話說,蔡群英這次感冒了沒陪著過來,等檢查結果的時候,郁行強又在手機上玩斗地主,郁小龍看時間還有一會,走了出去。夏琮坐在人來人往的大廳一角,跟一群大爺大媽擠在一排長椅上,郁小龍一眼就看到了他,給他發消息,手機應該是被他踹兜里了沒看見,郁小龍朝他走過去。位置靠中間,一路磕磕碰碰,靠人收腿縮腳才勉強跨過去,一時鬧出不小的動靜。夏琮抬起頭,看見是他,笑了笑,“結束了?”“在等結果?!庇粜↓堅谒赃叺奈蛔由献?。夏琮把手里拿著的一個黑色外殼的,看著既像平板又比一般平板小了許多的東西放進口袋,掏出手機來,“你給我發消息了?”郁小龍問這是什么。夏琮重新翻出來,“你說這個?kindle,看書用的?!?/br>郁小龍抬眼,“……你還會看書?”夏琮笑,“我為什么不會?”“不像?!?/br>“那這樣像了嗎?”他把掛在領口的一副金邊圓框眼鏡戴上,配合著收起唇邊的笑意,整個人一改往常輕佻的氣質,呈現出一種與周圍喧囂格格不入的冷感來。其實還是不太像。這樣的人郁小龍有幸見過,比起夏琮,夏議身上的書卷氣里總是溫柔居多,而因為熟悉他本性的緣故,相似的面孔下,夏琮卻更多給人衣冠禽獸的聯想。郁小龍移開視線,“看的什么?”夏琮把kindle劃開,遞給他,郁小龍一眼掃到上面武松和西門慶這兩個熟悉的名字,“水滸傳?”“金瓶梅?!?/br>“……”“我給你念兩句?!?/br>“……”郁小龍以為他鬧著玩,哪知道夏琮清了清嗓子,真地念了起來:“……羅裙高挑,肩膀上露兩灣新月,金釵斜墜,枕頭邊堆一朵烏云……”他聲音磁性低沉,咬字清晰,本來周圍還算安靜,說話都要壓低幾分,突然有人抑揚頓挫地讀起詩來,一時間大爺大媽們十幾顆腦袋全朝這邊轉了過來。郁小龍頭皮炸了,上手一把捂住,眼神示意他趕緊閉嘴。大概是他此刻如臨大敵又束手無策的模樣,讓夏琮覺得格外有趣,露在外面的那雙眼睛彎了彎,呼在郁小龍手心里的熱氣仿佛都帶著笑意。“你他媽還好意思笑?”郁小龍松手推開他。“怕什么?!毕溺f:“懂的人自然看過,不懂的光這兩句也聽不出來?!?/br>這話讓郁小龍不知道該罵還是該先謝謝他。金瓶梅他沒看過但肯定聽過,如果只是這么一點含蓄的描寫,不至于被禁,夏琮算收斂了,要是挑點更露骨的讀,他不確定今天他倆到底誰有本事從這走出去。他覺得自己就不應該過來,放他一個人在這邊,坐兩三個小時,可能根本談不上多無聊。無聊也是他自找的。郁小龍示意他跟自己出去。夏琮坐著不動,朝他伸手。郁小龍看著他,兩人不動聲色較了會勁,眼見夏琮低下頭,又要把那東西劃開,郁小龍迅速抓起他的胳膊,黑著臉,把人從座位上拽了出去。郁小龍讓他去車里等。夏琮說就這兒吧,懶得走了。郁小龍問他為什么,要吃飯下午約他出來就是了。夏琮笑,“沒什么事情,就想跟你待著不行嗎?!?/br>郁小龍咳了聲,本來想回去看看,夏琮這么說,他陪他又站了會,一直到郁行強給他發消息說好了才走。夏琮先送郁行強回去,檢查結果不好不壞郁行強精神不佳,上車后他多打量了夏琮幾眼,沒說什么。郁小龍說他是施杰的朋友,順路送他們,夏琮看了他一眼,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說,卻沒糾正他。夏琮熟門熟路地開回那個老舊的小區,郁行強禮節性地讓他上去坐坐,郁小龍沒開口,夏琮就說不了,還有事,他目送郁小龍上去,給他發消息說在樓下等他。進門后郁行強沒吃飯就去睡了,蔡群英說沒胃口,晚點起來再做,郁小龍便下了樓。“我就這么見不得人嗎?”夏琮問,說句是他朋友又怎么樣,又不是男朋友,非得扯什么施杰。郁小龍原本沒那意思,夏琮一看就有錢,而他們家現在缺錢,他不想再聽蔡群英把他跟施杰比。但夏琮這么問了,還問得理所當然,讓郁小龍想起那天他說要和他哥一起吃飯的事,他憑什么覺得他就一定能見人呢,“我倆現在這關系,很光榮嗎?”“我倆現在什么關系?”夏琮問。“別得寸進尺?!庇粜↓堈f。夏琮突然笑了聲,“我要真得寸進尺,昨晚上你走得了嗎?!?/br>于是話又說了回去,這么長時間,爭議始終無解,唯有先這么矛盾著,誰也別提,別先挑事,以他們兩個的脾氣,都心知肚明,挑不好進死胡同都別想好過。今天只是一起吃個飯,這點夏琮知道,郁小龍也知道,所以這一句話過后,兩個人持續沉默,都沒再開口。夏琮開了車載音響,瘋狂激昂的重金屬聲很快充斥在密閉的空間里,郁小龍一點都不意外這種音樂風格,那天夏琮在酒吧唱的就是搖滾,只是這首更加的怪異。主唱聲嘶力竭,音質沙啞,似乎有些年代了,郁小龍靠著椅背目視前方,聽了一會,中間短暫的停頓后,突然一道不屬于樂器本身的聲音從背景音里劃了過去。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緊接著,并軌的聲音越來越明顯,纏繞在高昂的鼓點和吉他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