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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描寫下,連環殺手非但沒有被警察一槍打死,還殺死了警方高層一名腐敗官僚,后來更是搖身一變,穿上了警服,繼續制裁那些該死的人。他未將改寫的結局拿給任何人看,卻猛地意識到,自己也可以寫!不僅能夠將別人有缺陷的改得完美,還能寫完全屬于自己的。握住筆的一刻,他將多年來積蓄的憤怒全都傾吐了出來。在他筆下,犯過錯的人不再是人,而是披著人皮的惡魔,他的主角化身為“獵魔者”,以正義的名義在書中“斬妖除魔”。遇見楊南柯時,他正在寫第一部。前期寫得非常順暢,可有一些殺戮場景,他卻怎么寫都寫不滿意。他讀過一本關于寫作的書,書里講,如果你想象不出一個細節,那你就親自去嘗試,去體驗。楊南柯的出現,給了他天大的好機會。抵達慶岳村,他破天荒地邀請楊南柯住在自己家里。楊南柯沒有立即答應,而是在全村轉過一圈之后,才敲響他的家門。接近一周的時間,楊南柯以休整的名義待在他家里,向他抱怨父母的不是。他默默地聽著,一個計劃漸漸成型。楊南柯離開那天,他沒有出門相送,直到楊南柯已經出村,才開著三輪車追上去,跟楊南柯說,村里有個習俗,遠道而來的客人離開時,一定要請客人吃一碗酒釀小湯圓。楊南柯不疑有他,樂呵呵地上了車。他將楊南柯帶去地下室,用早已準備好的錘子,敲碎了楊南柯的頭顱。“我沒有罪?!焙钫\裂開嘴,顛倒黑白的話從他黑黃色的牙中蹦出,“是法律無能,執法者無能,你們無能,才讓那些有罪的人……不,才讓那些妖魔鬼怪橫行世間。你們無法將它們獵殺便罷了,還要阻止我和我的‘信徒’除魔嗎?楊南柯不該死?他不僅啃老,吸他jiejie的血,還辱罵他的父母。年紀輕輕,心思歹毒,活得越長久,禍害的人越多!”侯誠情緒過于激動,像國王正在向子民展示自己的豐功偉績。他高高地昂起頭顱,雙目圓瞪,“你們這些當警察的,是非不分,心中毫無仁義道德,可惜……”說到這里,他長吸一口氣,陰冷癲狂的目光從明恕臉上刮過,忽然搖頭笑起來。明恕全然不為他的妄言所動,冷聲問:“可惜什么?”侯誠咬牙切齒,“可惜我暴露了,我沒有機會再寫一本屠殺警察的書?!?/br>陪同審問的年輕刑警怒道:“你說什么?”侯誠發出低沉又壓抑的笑聲。明恕抬手在年輕刑警肩頭拍了拍,示意對方冷靜。“怕了吧?”侯誠看向那名刑警,“我說屠殺警察,指的是惡警、黑警,如果你行為端正,沒有作過惡,你激動什么,害怕什么?你在心虛!”年輕刑警臉都白了,“你!”“出去休息一下?!泵魉〉溃骸皳Q方遠航進來?!?/br>年輕刑警是洛城市局的人,比方遠航還小,經驗不足,一聽就慌了,“明隊,我不是惡警,我,我也沒有心虛,只是,只是……”明恕嘆口氣,轉過臉,以一種溫和又嚴厲的口吻道:“這種人的話你也當真?他造成一個家庭的悲劇,楊南柯的言行有悖道德,的確不孝,但什么時候輪到他來審判?他已經是個殺人犯了,你還被他三言兩語帶進他的邏輯?別緊張,出去洗把臉,回頭再想,你就會明白,這種人的話根本不值得計較?!?/br>侯誠在一旁陰惻惻地笑。年輕刑警挺起胸膛,漸漸從侯誠編織的羅網中掙扎出來,“謝謝明隊!”“去吧?!泵魉⌒α诵?,目送年輕刑警離開,這才轉向侯誠。蕭遇安將這插曲全部看在眼里,目光在一個短暫的時間段里變得異常溫柔。審訊室里的明恕已經是非常優秀并且成熟的重案組組長了,不僅有出色的專業能力,還能寬慰安撫年輕隊員,給予對方信任,成為被對方依賴甚至憧憬的人。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幾年間。往前推四五年,明恕與剛才那位年輕刑警沒有兩樣,容易被嫌疑人激怒。有一次還被嫌疑人刺激到掉眼淚。那是明恕22歲的時候。冬鄴警方偵破了一起連環兇殺案,嫌疑人是個滿口歪理的女人,明恕是負責審問的刑警之一。面對完整的證據,女人以高高在上的姿態認罪,卻全無悔過之意,反倒咄咄逼人指責辦案刑警是窩囊廢、傻子、幫兇。她將自己留下的破綻一個個羅列出來,嘲笑刑警們愚蠢,沒能在她第一次犯案時就抓住她。“我為什么能殺這么多人?當然是因為你們的幫助!”“知道那些被我殺死的人最恨的是誰嗎?我?不是,是你們!因為你們的反應實在是太慢了,你們根本不用心,你們太愚蠢,他們才會喪生在我的手上!”明恕是當時在場的三位刑警中最年輕的一位,單看面相都能看出來。女人將矛頭指向他,大罵他無能、不專業、不敬業,必須為后面幾位受害者負責。明恕被噴了一臉口水,在女人的連珠炮下,直接被罵懵了。后來被前輩換出來,大冬天用冰涼的水洗了一刻鐘臉,手和臉都給凍木了,還沒從自我懷疑的情緒中走出來。為了偵破這個案子,明恕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多日不眠不休,幾乎是以榨取自己生命的方式在爭取時間。無奈兇手實在是太狡猾,直到殘殺第四個人時,才落網。其實明恕完全不用面對嫌疑人,是他自己主動提出參與審問。而在進入審訊室之前,他已經一遍一遍地問自己——如果我再努力一些,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死?蕭遇安在市局外接到了失魂落魄的明恕。明恕看到他時,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好像正用盡全力繃著一口氣。過了幾秒鐘,明恕才意識到他是誰。那一刻,他清楚看到明恕咬了咬嘴唇。他向明恕招手,溫聲道:“來?!?/br>明恕一步一步走向他,定定地望著他的眼,然后用沙啞而疲憊的聲音喊道:“哥……”他拉開車門,手擋著車頂,讓明恕坐了進去。再轉至駕駛座時,他看到明恕哭了。腳踩在座椅上,手環著小腿,高高大大的人縮成了一團,臉埋在膝蓋上,肩膀正在發抖。在隊友和領導面前,明恕一句話都沒說,連眼睛都沒有紅,直到見到他,上了他的車,才像孩子一般哭起來。“是我無能?!泵魉≌f:“如果我更加強大,他們就不會死?!?/br>他將明恕掰過來,迫使明恕抬起頭,溫柔又強勢地安慰、開解——就像明恕剛才對那位年輕刑警做的那樣。“錯的不是我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