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付羅迦還恍惚著，沒顧上說話，只使勁搖了搖頭。許之枔有意緩和氣氛，踟躕片刻后說：“你原來還記得那天的事啊。我以前問過你好幾次，你都說記不清了——”

許之枔的意思是這些事他知道。當然了，許之枔知道他很多事——但還是有個地方不對。

“你問過我？那天……”

許之枔把牛奶放到一邊，然后俯下身。他衣擺的一角被捏住，隨后被向上掀開。

“就是這個?！?/br>
衣物被褪到了胸口，腰腹部露了出來。他沒阻止許之枔的動作，但還是有些僵硬。許之枔的手指落到皮膚上時他沒忍住抖了抖。

對了，這里是有個疤。許之枔的確問過。

“這就是那天傷的吧?！痹S之枔抬頭?！澳阌浀脝?？”

“這不是——”他皺眉，拼命回想?！斑@是不小心撞到的?！?/br>
較之周圍，愈合的傷口顏色略深一些?！翱墒沁@是刀傷?！?/br>
“……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的?！?/br>
“你看到的？你當時在哪兒？”

許之枔看上去有些泄氣了?！澳阌浀媚且惶斓氖?，但是卻不記得我?！粚?，你那天的事也沒記全?！?/br>
他說不出話。

他從不認為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東西。但這時心底突然有個聲音冒出來瘋狂否認：不是的。不是這樣。

欲蓋彌彰。

“我喜歡跟著你?！痹S之枔不急不慢?！皠傞_始你不知道，后來你知道了，也默許我這么做了。當時我跟在你后面?！?/br>
“你記錯了?！彼饋??！昂芡砹?，快去睡吧。明天……明天我給你做早餐?！?/br>
許久后許之枔再次開口，“我沒有。那天明明是你受傷了……你為什么會覺得錯的是你呢？”

晚上還是免不了睡著了。意識剛與現實脫離粘連，耳邊就響起了女人高亢的尖叫聲。

一聲更比一聲尖銳，如同指甲在玻璃上來回摩擦?？萑~在人們腳下咔哧作響，他被人抱在懷里，在夢里睜開了眼。

環視一周，沒看見等了很久的人。

本來是熟悉的場景，但一種陌生的感覺卻突兀地貫穿了全身——痛。于是他也叫了出來。

女人由尖叫變為了哭泣。

你為什么跟人亂跑？為什么一個人到這里來？為什么不回家？現在好了！你活該！

他被吼得腦袋嗡嗡作響，一邊喊著你已經死了，一邊掙扎著往懷抱外爬。一動彈起來全身上下的痛感全都向某一個地方涌去，他往下腹摸去。

濕熱的液體漫出手掌。

他從沙發上翻身而起，撲向開關，拍開頂燈，在客廳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著。

墻角的貓窩動了動，一顆小腦袋鉆了出來。

“……對不起?！背承涯懔?。

躲起來，這里不安全。他拿了刀，在到處找你。

他很危險。他現在不是你爺爺。

看到那堆葉子了嗎？我們藏到那后面去。他不會想到去那里找的。

你在這里等等，我去找人來幫忙。別怕，你只要不出聲他就一定找不到你。

——他推開了臥室的門。棉被卷在床的一角，很難相信里面居然睡著一個人。

突然一切安靜下來了。

空氣里有淡淡的暖香，與客廳氣氛完全不同，仿佛一個異次元。

他沒發出任何響聲，棉被卷卻“嗖”地一下舒展開了，像午夜里憋著等人來了才開的曇花。

窩在花蕊里的人支起了頭看過來。

他停在床邊?！啊銢]睡？”

“上來?！痹S之枔單手把被子的一邊撐高，說話還有些含含糊糊。

他想都沒想就蹬開拖鞋鉆了進去。

暖香味道更濃了，仿佛許之枔的胸口就是源頭一樣。

他聽到許之枔的吞咽聲。

“量過體溫了嗎，退沒退燒？”

他點點頭，額頭頂住許之枔的頸窩，蹭了蹭。

“……你后來來了嗎?！?/br>
“是我去找的阿姨?！痹S之枔的腿纏了上來?！拔耶斎粊砹?。你沒看見我而已?！?/br>
許之枔呼出一口氣。

“好像時空錯亂呀，你現在來問我這個問題。那個時候……很痛嗎？”

他緊緊閉上眼。

“……別說了。睡吧?！?/br>
……

這一屆高三跟往年不太一樣，一二診時間都提前了，分別充作了高三上的期中和期末考試。老師們的統一口徑是“二診非常重要”，然而因為緊跟著的就是寒假，學生腦子的日程表像蜻蜓尾巴一樣，輕巧地掠過了考試所在的那幾天時間。

葉老師以每天三次的頻率把付羅迦拎到辦公室，耳提面命從二診就能看高考結果如何如何。

“其余的事情，我們能不能先放開，??？”她言辭愈發懇切，“不值得啊，付羅迦，不值得！以后你就知道你錯得有多離譜了。我生活經驗比你豐富，你一定要聽進去我說的。你自己明白我什么意思。學生之間，哪怕是正常的男女學生之間，能走到最后的又有幾個，何況像過家家一樣幼稚的錯亂關系？”

“……我知道。您說的，成績那些，我會盡量?！逼渌乃麤]有義務也去做到。

“你怎么……怎么沒有分辨能力呢？什么對你好，什么在害你，你自己不清楚嗎？別人能給你的終究有限，也不會長久！”

“您說話聲音——”他比了個手勢?！翱梢陨晕⒎诺鸵稽c兒嗎？我今天忘了吃藥了，頭很痛，還容易激動?！?/br>
他最近幾乎是把“我有病”三個字貼到了腦門上，至少班里的人見了都避著他走。多虧唐誠善解人意，替他宣揚：“付羅迦已經學瘋了?？吹剿缘乃幜藛?，治神經病的！”

二診的前一天教室搞大掃除，他被分了二分之一塊玻璃。另外二分之一塊是周臨涯在擦，為了不讓她尷尬，付羅迦特意在她擦朝著室內那一面的時候擦室外那面，她擦室外時交換位置擦室內。

然而在洗手臺洗毛巾的時候還是碰頭了。周臨涯把蓄滿水的毛巾往盥洗盆里一扔，幾滴水立刻濺到了他眼鏡上。

“對不起啊?！敝芘R涯語氣居然不是硬邦邦的?！澳莻€……你最近怎么了??？”

“……”還挺多的，說哪個呢。他隨意挑了一個：“我媽人沒了?！?/br>
“??？??！”周臨涯手一抖，把水龍頭擰到了最大。水花轟隆隆地撞向四面八方?！疤炷?，你mama——”

“我還見過她?。?！我的天——她那個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你一定不要太難過啊——天啊，你mama那么好一個人……我好難過啊……”

付羅迦瞥了她一眼，發現她的兩個眼圈已經真情實意地紅了。

“你一定要堅強呀……唔嗚嗚嗚……阿姨她一定，一定會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