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上學沒帶傘，淋成了落湯雞回來，看得我心疼啊...」

「哎呀、買個生姜回去煮茶喝退退寒吧?！?/br>
伍六七聽客人們三言兩語的，想起了今早的事。

早晨。陽臺上的叼啾鳥囀清脆，伍六七皺眉，揉開因呵欠而掛在眼角的淚水。他睜開眼，看見自己的容貌以極近的距離呈現在他面前。

伍六七呼吸一滯，僅存的睡意全被嚇沒了。

過了幾秒后他大喘了口氣，重新接軌的大腦很快否定掉"自己靈魂出竅了。"這種荒唐的想法。

伍六七挪動身子想起床，卻發現柒的手環在自己腰上。他試著悄悄起來不吵醒人，那雙手忽地又收緊了點，讓兩人的身子貼得更近。

他實在不想驚慌失措，但柒的下半身正貼著他的，且還很不必要地讓他得知了對方某些部位早上會很精神這件事。

「阿柒、阿柒！起來??！」

為了早點結束這尷尬的局面，伍六七不得不伸手用力搖晃對方的肩膀，卻只換來對方一聲低低的悶哼，以及更加收緊的擁抱。

「好重啊、你想壓死我嗎？」

吔屎啦！這撲街仔睡傻了！伍六七焦急地扭著身子用手肘抵開對方。

「唔系...我中意你?！?/br>
柒像夢囈一樣回。伍六七頓時愣住了，他抬眼，訝異地發現對方已睜開的雙眼正茫然地看向自己。

「你...」

他伸出雙手貼在對方的臉頰上，熱熱的、還有些發紅。

「先松開手??！」

他施力，將對方的臉推得老遠，接著順勢從松脫的臂彎里抽身，還因勢頭過猛而跌下了床。

伍六七心有余悸地扶著瘋狂跳動的胸口大喘氣。他決定將剛才兒子們相碰的尷尬事埋進記憶底層矢口不提。

「你發燒了，好好休息別起來喔?！?/br>
他整理好情緒，轉頭替柒重新把棉被拉上。伍六七依稀記得家里有個大保準備的急救包，里面也許會有退燒藥，于是起身往客廳走。

?30.

柒望著走出寢室的伍六七，對于自己無意間脫口的告白被當成發燒時的胡話有種哭笑不得的挫敗感。

至少沒有被討厭，該知足了。柒安慰自己。接著他起身想下床，發現渾身虛乏無力、頭腦還昏昏沉沉的。

他是真的發燒了。

「我看看喔，好像應該先量體溫？還是先確認意識來著？」

他看伍六七一手捧著個小盒子、另一手拿著手機念念有詞地走回來，顯然對于照顧病人沒什么經驗。柒很確定他在這其中聽到了沖脫泡蓋送。

經過一番研究后，伍六七拿了根溫度計給他，讓他夾在腋下。他不確定該不該告訴對方那其實是量肛溫的。

然后伍六七又燒了一壺水擺在床邊讓他補充水份。柒將對方遞來的那杯過燙的開水擺在床頭，打算放涼一些再喝。

「退燒藥不能空腹吃，你等等喔?！?/br>
伍六七完包裝后說，然后就一手拿著藥丸、一手拿著藥盒走出房間。

柒其實想告訴對方不必做這些，但看伍六七專注地捧著手機研究，便打消了念頭。偶爾軟弱一下，也許不是件壞事。

于是他躺下，乖乖地闔上眼。

夢，久違的夢。關于小時候的、關于父母的。關于他羨慕其他孩子能向大人撒嬌的、關于他最終發現哭鬧什么也得不到的、關于他開始習慣獨來獨往的。

不是特別悲傷的夢，也不特別快樂。就只是平平淡淡的、他的童年。

…

..

.

他睜開眼，環顧空無一人的房間。墻上的時鐘指向三，窗戶被開了個小縫，讓微風能吹入室內，薄薄的簾子時不時揚起，陽光斑駁地打在地板上。

柒看向擺在床邊的凳子，上頭放著已經冷了的粥和退燒藥，一旁還留了紙條。

"我得去開店了，記得先吃粥再吃藥"

他覺得頭很痛，思緒混沌得難以思考、全身像是被扔進洗衣機脫過水一樣酸疼。將粥和藥稀里糊涂地送下肚后他又躺回去，任由疲倦將意識卷走。希望這次別再做夢了。他想。

讓他安安靜靜地睡吧。

?31.

伍六七快速收完了攤，將包好的粥和清湯以及幾塊生姜裝入提袋里。

他回到家，將晚餐先擱在桌上，輕手輕腳地打開寢室門，走廊的燈一併溜了進去，在漆黑的房間里拉出一柱光。日落后的晚風沒了暖意，吹進室內冷颼颼的，伍六七上前把窗戶關緊了。

他就著昏暗的燈光看向床鋪，那團穩定起伏的棉被縮在墻角旁，里頭人正背對著他，似乎還陷在熟睡里。

柒的呼吸聲偏大，還混著點不順暢的雜音。伍六七半個身子探上床，伸手到對方額頭上想探探溫度，那雙緊閉的眸子忽地睜開，嚇得他手一抖。

「阿柒你—呃、」

伍六七以為人醒了，正要收回的手就被猛地一揣，讓他整個人失去平衡往床上跌。柒翻過身壓上來，于是他就被人用身體抵在墻邊。

「撲街阿...至于那么大起床氣—嗎—」

伍六七被忽然的動作搞得天旋地轉，下意識瞇上眼。好不容易停下來，他抱怨著睜開眼，卻發現面前人投來的視線不同往常。

平時柒的眼神是溫潤的，雖談不上熱情，卻也絕不冰冷。就像午后曬過太陽的石頭那樣，帶著點溫度的堅毅；但現在眼前這對暗紅明明混沌而失焦，卻銳利得像把開了鋒的劍，直直瞪著他，看得他心里慌。

「...阿柒？」

伍六七有些緊張，他忽略自己加快的心跳咽下口水，試探地叫喚人名。

柒的腦袋湊上他的頸窩，溫熱的鼻息打在伍六七的皮膚上，讓他不住生癢。他又感覺有只手不安分地探進上衣，摩挲過他的背。

要命啊這人燒傻了還帶轉性的嗎！伍六七僵在原地，對于眼前的狀況不知如何應對。一張嘴忽然咬上他的脖子，嚇得他差點沒忍住大喊尸變了的沖動。

「哇啊、柒！快住手—...??？」

當他還在恐慌接下來的發展時，對方已經沒了動作。環在他身上的手像忽然斷電一樣軟趴趴地掛在那，靠在他頸邊的頭顱還傳來平穩的呼氣聲。

「哈、哈哈、哈…嚇死爺了?！?/br>
伍六七繃緊的神經忽然放松，他干笑了幾聲，覺得自己沒被嚇哭也被嚇傻了。

伍六七發誓，等這撲街仔好了以后絕對要逼他吃下一大碗辣椒湯面。

…

..

.

柒在半夜醒來，覺得有些口渴。

他又做夢了，夢見伍六七做了一大碗牛雜，他特別喜歡吃的那種。吃了好幾口后不知怎么忽然變成了辣椒湯面，他急著找水喝，然后就醒了。

不是讓人討厭的夢，他挺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