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大家都做，錯的事情就變成對的了?！?/br>
陳獻云回答，“老古板。社交禮儀和文明都是中產階級構建出來的幻覺，你個大資本家就別跟著瞎湊熱鬧了，豬鼻子插大蔥，裝象?！闭f著，他還跺了跺腳，仿佛這樣自己的話就會更有力量。

于鳳岐低頭去看，仿佛廣玉蘭的花瓣落在了地上。到站了，于鳳岐松了口氣，他自然也不在乎那些文明規矩，但要說出來真實想法，陳獻云更要和他急。他是真怕哪天陳獻云和他嚷嚷，我可以sao，你不能擾，不行，絕對不行，哪怕有一點風險都不行，沒有別的男人能動陳獻云。他有點感動，自己真是為這孩子cao碎了心。

他們走到街上，路旁的火焰木開得正好，大紅色的花燒在深綠的樹冠上，連著遠處的晚霞，火紅欲燃。晚風帶著初夏的潮氣淡淡得吹，仔細分辨還有一點樟樹的香，人潮如織，陳獻云忽然就不生氣了，他伸手去牽于鳳岐，仿佛做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于鳳岐的手厚實又干燥，他們拉著，往劇場走。路上陳獻云還買了杯涼茶，付賬時于鳳岐一把掏出手機掃了碼。陳獻云拿著塑料杯，偏頭去看于鳳岐，老男人，不就不想松手嘛。他叼著吸管，笑彎了一雙桃花眼。

演員沒什么名氣，在于鳳岐看來，簡直稱得上稚嫩，大段獨白念得像灑狗血；舞臺設計也太簡陋，多媒體設備運用的方式還停留在十年前。但陳獻云卻哭得一塌糊涂，散場出來一看，眼角都紅了。于鳳岐正拿紙巾給他擦眼淚，身后就聽見一聲叫喚：“獻云！這、這是你男朋友？”

于鳳岐回頭瞪人，是兩個二十多歲的女生，其中一個胖胖的完全沒在乎于鳳岐的低氣壓，眼睛里忽閃的全是新奇。

“珂姐！”陳獻云有點慌，他不知道同事認不認得出于鳳岐，“是、是啊，我男朋友，就是我和你們說的老于。這是我同事，向珂?！?/br>
向珂主動伸手來握，“幸會幸會?！?/br>
于鳳岐瞇著眼睛看陳獻云，老于，他就沒聽過誰敢叫自己老于。他伸手和向珂虛握了一下，“幸會，平時麻煩你們照顧獻云了?！?/br>
“客氣什么，是獻云在幫我們——我就不打擾了哈，還要去趕末班車，明天見！”她朝陳獻云瘋狂眨眼，那意思再明白不過，yoooo，小樣，等jiejie明天來審你。

陳獻云猛揮手，您老快走，不送。

向珂的朋友一路魂不守舍，走到公交站時突然嗷了一嗓，“我想起來了，那個高個兒男，長得好像有點像新華集團的老板？”

向珂哈哈大笑，“那我還像馮若水呢。你也不想想，真要是新華集團的老板，能來看切·格瓦拉？”

向珂的朋友也樂了，“你先減三十斤，咱再看你像不像馮影后。我真覺得有點像，雖然娛樂新聞上于鳳岐從來不露臉，但好些年前我看過他上財經訪談?！?/br>
“丑男各有各的丑，帥哥長得卻都差不多?！毕蜱鏉M不在乎一揮手，“真是為你們顏狗感到悲哀?！?/br>
“更悲哀的是帥哥和帥哥在一起做gay?！?/br>
向珂沉痛點頭，“唉，萬惡的新社會！”

“要是我男友能這么寵我就好啦”，向珂的朋友又開始哀嚎，“你看他又給人遞水又擦眼淚，我注意連包都是那個高個兒在背，真是好男友?！?/br>
向珂回答：“我今天也給你遞水給你背包，你咋不夸我呢？”

朋友差點噎死，“活該你單身！”

送走向珂，陳獻云有點心虛，難得的一聲不吭，乖乖聽于鳳岐安排坐車回家。

“老于?！庇邙P岐穩穩當當坐在林肯寬敞的后座上，終于開了尊口。

陳獻云一咬牙，升起隔音擋板，就往于鳳岐懷里扎?！傍P岐，我又沒說你是于老，老于也挺好的，顯得親切?！?/br>
于鳳岐不為所動。

陳獻云急得摘了安全帶，整個人撲到于鳳岐身上討好地親著，“鳳岐，我說你是賣電纜的，到時候萬一別人問，你要認啊?！?/br>
“賣電纜的？”

“我當時不就在電纜廠認識得你？”陳獻云感覺自己在親一尊銅像，他有點慌，急急得解釋。

“唉，那你怎么解釋和我一會兒在北京，一會兒在上海，去賣電纜嗎？”

陳獻云一呆，微微張著嘴，霓虹燈投進車窗，紅色和藍色閃過人的臉，種種心緒，同樣冰冷地閃了過去。

“就說我早升職到總公司做……銷售經理吧?！庇邙P岐伸手摸了摸陳獻云柔順的發絲，“撒謊都撒不好，叫我怎么放心你，坐回去系上安全帶，注意交通安全，說過多少遍?！?/br>
陳獻云從他身上爬下來，乖乖扣上安全帶。于鳳岐看他鼓著臉玩手指，忍不出戳了戳他帶著紅暈的面頰：“我就這么拿不出手？”

這本是調笑，陳獻云抿抿嘴，沒理他。

車停了，司機打開門，于鳳岐先下，和陳獻云在一起時，他每次都坐右邊。走出兩步，他回頭，發現陳獻云沒跟上，他往車里看，陳獻云還低頭坐著，小小一個人，看著就叫人想疼他。

“回神?！庇邙P岐說。

陳獻云扭頭看著面前的男人，于鳳岐站在別墅前面，或許他還有無數處這樣的房產，每處里面都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孩，陳獻云承認自己是喜歡這里的，殖民地風格的房子又大又新又漂亮，前院種著南國才有的鳳凰木，紅火得像新華集團的業績。他想問，但你為什么沒有把我介紹給你的朋友。他還想問，難道你認同我和同事們的理想。他總想問，我視謀猶，伊于胡底。

陳獻云什么都沒問，反而揚起了一個笑臉，嗯，他回答，然后鉆出車門，踮腳把自己掛在于鳳岐身上，不下來。

勿謂言之不預，過了一個多星期，于鳳岐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就要回去北京。陳獻云也和他一起走，他的論文要在北京做田調。

下班時他和向珂說了聲，沒想到向珂臉馬上就拉了下來。

“本來就缺人手，還以為能靠你幫忙?！?/br>
“怎么了，最近有事？”

向珂煩躁地點了根煙，“你最近都在辦公室寫文案不知道，我不是中午都駐點在給DL做代工的那個廠嗎，感覺最近手指受傷的女工多得不正常?！?/br>
“有多少？”

向珂搖搖頭，“我沒法統計，她們自己也奇怪，按說這樣的老廠不應該突然出問題?！?/br>
“那你打算怎么辦？”

“我準備找人進廠去做一段時間，找不到人我就自己去，本來以為能靠你頂我的位置?！?/br>
陳獻云一拍手，“嗨，別愁，我去北京幫你找人?！?/br>
第4章

于鳳岐那幢京郊別墅是陳獻云住慣了的。

大二那年國慶，陳獻云第一次去于鳳岐家“度假”，車從五道口往西北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