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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坐穩下任宮主的位置。彼時他還不甚明白,現在卻都懂了。黃昏到來時,蕭傲笙回到道往峰,屏退了劍閣眾弟子,獨自守在劍冢地宮門外,當夕陽的最后一縷暖光即將消失,他終于等來了那道踽踽獨行的影子。暮殘聲將坤德令拋還給他,認真地道:“多謝師兄成全?!?/br>“天凈沙的封鎖適才潰散,靜觀師叔已經過去了?!笔挵馏鲜障铝钆?,語氣淡淡,“他勢要問清宮主隕落的緣由,常念師伯必將因果引到你身上,倘若讓靜觀師叔見了你,他決不會放過?!?/br>暮殘聲一笑:“那他沒機會了?!?/br>蕭傲笙深深地看著他:“你不回來了嗎?”“回,當然要回?!蹦簹埪曄肓讼?,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力道十足的擁抱,“只要你們都還在等,我就一定會回來,雖然……那可能是很久以后?!?/br>蕭傲笙較真地問道:“很久是多久?”“一天,一年,十年,一百年……誰說得準呢?!蹦簹埪暦砰_他,眉眼若彎月,露出經久不見的輕狂灑脫來,“不過,只要太陽還會升起,哪怕是在日復一日后,那天總會來的,所以你們都要好好保重?!?/br>蕭傲笙閉上了眼,緩緩點頭。暮殘聲與他擦肩而過,在即將推開大門時忽然駐足,回頭望了眼那站在通道盡頭的身影,忽然有些遺憾。卿音不在啊。他在心里暗道,我還想跟他相約看日出呢。只見日落不見升,這是多么遺憾的事情。可惜這世上總有一些遺憾難以彌補。暮殘聲走入劍冢,沉重的大門轟然關閉。第一百九十五章弒神劍冢十八層,苦海十八獄。不知是否殺星天命已然開啟的緣故,暮殘聲這一次進入劍冢并不順利,幾乎在塔門關閉的瞬間,封存在此的劍意聞風而動,千萬道鋒芒鎖定他一己之身,每走一步都如踏在刀林劍陣中,有形之刃與無形之氣皆向他逼來,如果換了十年前的暮殘聲,恐怕走不完半道就要被千刀萬劍削成rou泥。然而世事沒有如果。寒光現,飲雪出,驟然爆發的龐大力量化為白虎法相,金色獸瞳冷冽如鋒,戾氣森然地望向十方劍器,隨著長戟揮落,兇獸凌空躍出,劍雨鋪天蓋地般落下,它卻不痛不癢,反將頭顱高昂,張開血盆大口,利齒咬住數把靈劍,但聞數聲怪響,隱約伴有驚恐至極的慘叫聲,劍刃與器靈都被白虎法相咬碎吞下,獸瞳中暴戾之色愈深。暮殘聲生來就是殺星天命,可天命開啟前后與否便是云泥之別。如果沒有神血開鋒,即便他將道途行至巔峰,終究與天相隔一大境界,這是rou骨凡胎與神明之間難以跨越的天塹,看不見也摸不著,卻真實存在著。現在,這道天塹被填平了。劍靈悲鳴,萬刃崩碎,無數細碎的靈光從斷劍中溢散出來,源源不斷地涌入暮殘聲體內,直至劍器盡數化為廢鐵,他拾級而上,不知何來的暴風裹挾著nongnong腥味,死亡的陰翳如影隨形,偶然回頭,暮殘聲看到自己在燈下的影子如有意識般擴大了無數倍,已經看不出人形的輪廓。與此同時,劍冢上空重現十年前的驚天異象,不祥的血光攪碎云海,取代黑夜搶先降臨世間,紅色云渦瘋狂旋轉,仿佛天幕被烈火燃燒起來,一顆血紅星子如猝然睜開的眼睛從漩渦深處乍現,這一次它不再緩慢下降,而是在移動到塔尖正上方時突兀消失,原本包裹著它的血光便如飛瀑傾瀉而下,籠罩住整座劍冢。“那是什么——”被異象驚動的重玄宮弟子們不禁駭然,動作最快的幾個人御劍趕去,還沒進入血光之中便聽到耳邊鏗鏘大作,仿佛萬刃出鋒,護身真氣剎那崩碎,連忙狼狽退后,只見彼此身上都出現了數道血口,本命法器皆悲鳴顫栗,竟是不敢再動。對于這些,暮殘聲是不知道,也無心旁顧。在他踏入第十八層塔室剎那,一道紅光從上空墜落,直直砸在他身上,卻不覺半分重力,全身竅門悉數張開,暴戾無雙的殺伐之力與白虎法印呼應融合,一瞬間,暮殘聲眼前出現了滔天血海,猩紅水浪逆卷直上,他下意識地揮戟一斬,血海從中分開,化作漫天腥風血雨。下一刻,風雨皆去,唯有無盡白霧如海浪般被他劈開,道路盡頭立著金書白玉碑,正是問道臺界碑所在。暮殘聲反手倒提長鋒,越過石碑踏上水潭,一路行步無聲,直到看見那棵熟悉的花樹。我真是眼瘸心大。他在心里暗笑,這棵樹其實跟玄冥木很像,連葉片也一般無二,滿目盛放的繁花長得也跟魔羅優曇花差不多,只是從潔白如玉染成淡緋,倘若細細看那花瓣深處,縷縷脈絡艷若血絲。藍袍廣袖的男人依舊在樹下閉目打坐,這一次沒有鎖鏈和面具,也不等暮殘聲伸手觸碰,在他靠近時就已經睜開眼。暮殘聲的心跳剎那漏了一拍,一聲“卿音”險些就叫出了口,好在他及時反應了過來——這是道衍神君,即便祂現在的形貌神態都極似琴遺音,終究不是。“非我極似,實其類我?!钡姥苌窬坪趼牭搅怂男穆?,唇角輕輕漾開淺笑。“無所謂?!蹦簹埪暻腹瘟斯文槀?,“我認得他就好?!?/br>“是嗎?”道衍神君緩緩起身,聲音溫柔如三月春風拂碧水,氣度清圣完美而無瑕疵。暮殘聲環顧四周沒有看到第二道身影,不禁問道:“天法師不在嗎?”道衍神君淡笑:“知你會來,便讓他先行離開了?!?/br>暮殘聲聞言也不禁笑了:“您對我這犯上弒神之輩也如此體貼么?”“因為我想見你?!钡姥苌窬恼Z氣愈發輕柔,眼中綻放出淡金色蓮花紋,靈澈又通透。暮殘聲臉上的笑容卻消失了,飲雪在他掌心騰挪一轉,尖鋒直指道衍神君面門,漠然道:“您也會活得不耐煩嗎?”神明說自己想見天命殺星,就跟凡人說要見閻羅王一個道理,暮殘聲不認為一個連天理人性都漠視的神明會有膩煩這種情緒,那么道衍神君說這話的意味就很古怪了。殺機縱橫肆意,血色逐漸在白霧里氤氳,暮殘聲腳下水潭倒映出的影子已經化為白虎法相,兇獸弓背齜牙,擇人欲噬。面對這樣凜然的殺氣,道衍神君的態度始終如一,只在眉眼間流瀉一絲落寞,輕聲喟嘆:“看來,你是沒有認得我?!?/br>祂本就穿了一身藍衣,此刻又露出這樣的神情,霎時便與琴遺音無縫重疊,饒是暮殘聲心志堅定,也不禁恍惚了片刻。“您貴為天神,何必故作姿態?”暮殘聲回過神,心火好似被剎那點燃,幾乎壓不住怒氣。琴遺音已經自kunmeng牢,道衍神君的本體還在真實世界,進入第四界的是其神魂,只要他將之抹殺,在琴遺音醒來后,那具留在彼世的混沌神軀就會屬于心魔,從而取代道衍神君。暮殘聲在心里一遍遍重復這些,戟尖抵在道衍神君喉間,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