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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翼翼地朝這個方向走,越是往里,空間就越發開闊,溫度亦是不斷升高,他莫名便有一種感覺——也許不等自己走到盡頭,便已經被這高溫生生烤化了。他在原地權衡了片刻,終是一咬牙繼續往前走,說來也怪,暮殘聲雖然已經熱得快不行了,身體卻沒有絲毫損傷,仍能支撐著他前進。籠罩在周圍的紅霧越來越濃,暮殘聲如同置身于熱浪中,就在他的意識快要模糊之際,冷不丁從前方傳來“鐺——”的一聲銳響,立刻將他驚醒。緊接著,又傳來數道鐵石敲擊的聲音,一聲賽過一聲,像是有人在打鐵。等到暮殘聲行至音源處,只見那是個蜿蜒向下的甬道,打鐵聲如雷震從地下傳來,隱約還夾雜了水聲,他遲疑片刻,終是下去了。地下有一汪深不見底的水潭,有人給它布了陣法,使得周遭地脈里的水都向這里源源不斷地涌來,可是這樣多的水也不能減輕半分燥意,只因水潭中央的寬大石臺上立著一尊燒得火熱的劍爐,空氣中的水汽一旦接近它就會被蒸發成guntang的紅霧,以至于那石臺縱使被刻滿了符咒,也已經從中間開始浮現龜裂紋路。劍爐前有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他正背對著暮殘聲專心用錘子鍛造劍胚,光裸的上身畫滿了神秘符紋,隨著背脊起伏流動如火焰奔走,可是那劍胚仍不成型,錘子擊打在上面連一絲痕跡都不留,男人也不覺枯燥,一錘復一錘地鍛造下去。他完全沒有察覺陌生人的存在,哪怕暮殘聲已經到了他面前,用手在對方眼下晃過,他也無動于衷。由此一來,暮殘聲終于證明了自己一路走來時的猜測——這里要么是個高度逼真的幻境,要么便是他與這個詭異的地方并不處于同一時空層,二者之間無法重疊,故而外在諸多元素只能反映在神識中,卻無法真正作用到身體上。身處這個山洞里,不知春夏秋冬與日月更迭,男人不斷重復動作,仿佛時間已經被困死在此刻,唯一能夠證明時光流逝的,唯有那一點點被鍛造成型的劍胚。暮殘聲覺得自己已經看了很久,又好似只在轉眼一瞬,男人將初步鍛好的劍胚投入爐中煅燒,熊熊火光映著他的眼眸無比灼熱,也就在這一刻,暮殘聲想起了他是誰。在墜入歸墟地界時所做的那個夢里,他的神識無端附于另一人身上,目睹了群星飛墜如流火,眾神隕落成骸骨,造就這場殺戮神話的兇手便是眼前這個專心打鐵的男人。即使他現在的身軀大小與常人無異,手中也還沒有那把渴飲熱血的巨劍,暮殘聲也不會把他認錯——遠古殺神,虛余。兩度見到這位只存在于傳說中的殺神,暮殘聲不覺榮幸只感到荒謬,他捫心自問,自己雖然不是個掃地恐傷螻蟻命的慈悲修者,卻也不是什么濫殺無辜的惡徒,怎么會三番兩次跟這位兇星有所牽連?可是不管暮殘聲如何腹誹,在這個詭異的山洞里,他除了靜看虛余鑄劍,其他什么也做不了,原本難以忍耐的高溫在他意識到自己不會受到真實傷害之后,那種熱度也就在元神中褪去。他眼神復雜地看著這個傳說中以一己之力斬殺諸神的男人,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間鐵匠,有條不紊地繼續鍛造。漸漸地,暮殘聲也察覺出門道來,虛余不只是在鑄劍,也在同時鍛造自己的體魄筋骨、淬煉元神心靈,三者缺一不可,否則便無以為繼還會反傷己身。想通了這一點,暮殘聲便覺得自己體內驀然升起一股灼熱洶涌的力量,冥冥中有一種沖動驅使他走過去,離那個燃燒烈火的爐子越近越好。好在他及時克制了這種想法,腳下如生根一般立在原地,終于等到了開爐那一日。充斥了整個山洞的紅霧都已經被煉化為白氣,承載劍爐的石臺在一陣地動山搖后終于四分五裂,爐子直直墜入深潭,虛余卻騰身而起,落到了與暮殘聲并肩的地方,差點嚇得他以為自己被發現了。虛余雙眸鎖定劍爐落水之處,雙手緩慢結印,仿佛十指間橫生了無窮阻礙,要動一根手指都變得無比艱難,暮殘聲幾乎能聽到骨骼被掰扭的“咯吱”聲??伤缸×诉@種無形壓力,在指訣結成的剎那,原本已經歸于平靜的水潭陡然巨震,無數水流如飛龍沖天而起,生生撞開了山洞穹頂,復又化成大雨淅淅瀝瀝地落下,旭日之光伴著雨水一同融入潭中,水流都向劍爐墜落之處洶涌而去,形成了一個瘋狂旋轉的漩渦,碧綠清澈的潭水都被爐中不熄的烈火燒得滾開,氤氳開巖漿似的紅色,從那漩渦深處傳來難以形容的聲音,似清悅,又嘶啞。與此同時,頭頂穹空無端烏云密布,密密麻麻的紫色雷電在層云間奔走,隨時可能釀成瓢潑雷雨轟然落下。暮殘聲看著那漩渦之下,一把巨劍緩緩升起,它還沒有經過琢磨裝飾,連刃也沒看,故而十分難看,可是虛余望著它的眼神無比熱切,就如凝視自己心愛的情人。巨劍越來越大,體型根本不再是劍爐所能容納,無數流火紋路斑駁在上,遇水則發出“滋滋”白氣,要么是它把這一切都焚盡,要么就是它自行崩解。虛余渾然不顧將成滅頂之災的雷劫,縱身躍入水潭中,一人一劍的差距太多懸殊,原本還算高大的虛余在劍下微小如螻蟻,看起來著實有幾分可笑。暮殘聲沒有笑,因為他看到虛余向自己轉過身來,雙眸里的灼熱漸漸變為冷漠,可那不是火光熄滅的死寂,而是用一身筋骨將火種封在了心里。他有一種感覺,虛余看到了自己。“陽神在上,陰神為下,虛余在人間鑄劍一萬八千載,鑄形鍛骨以淬靈,今敬告天地,立道為‘兵’!”虛余一字一頓,聲震三界,“修我兵道者,當以血rou之軀執金戈之器,殺盡天地之逆命!”“轟隆”一聲驚雷,如應他告誓,悍然向下方劈落!虛余的身軀陡然間變得高大如山岳,他拔出了那把無鋒巨劍,隨著一聲大喝,巨劍排云掃風迎上了天雷。下一刻,雷劫在劍上炸開,電光火花一同迸濺,鐵石崩解,從中乍現了一道霜寒!天雷開刃,劍成道立!暮殘聲魂靈震顫,眼前被劍出寒光一掃,天地皆盲,轟隆雷聲震耳欲聾,他忍不住閉上眼,再睜開時,無論雷霆或是虛余都已經不見了,眼前只剩下四面冰冷的墻壁。他回到了劍冢塔室里。暮殘聲神色怔然地環視四周,這里沒有燈火,也沒有任何陳設擺件,亦不見連貫上下的通道,唯有一股熟悉的灼熱之意透過建筑穹頂滲下,使人如同置身煉爐。他想起劍冢塔尖上的那團火焰,終于明白那就是當年殺神虛余鑄劍所留的一顆火種,而自己原來是進入了神秘莫測的第十八層,神識為火種所牽,通過它一睹昔年風光。然而,暮殘聲心里仍是疑惑重重,虛余斬殺遠古諸神以全天命,關于他的一切都該為人諱莫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