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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揚張了張嘴,一下沒答出話來。怎么了?當然沒怎么。這種天氣,這么段路,就算只是普通同學,有傘的把沒傘的送回家,也確實是再正常不過。何況他跟大流氓,遠比普通同學要熟悉,要親密。可十八年的習慣不是能說改就改的。在對方提出善意的第一時間,他的嘴就比心先動,慣性一樣地說“不”。眼見小朋友半天沒答話,臉色還越來越不對,邵寧又開始后悔自己話說重了,正要張口再說句什么彌補一下,就見小朋友突然仰起頭,沖他露出個笑,之后,像是很輕松地說了句,“沒怎么,那就辛苦哥啦?!?/br>邵寧手一抖,差點兒表演個空中飛傘。小朋友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這副乖樣威力究竟有多大!一路吃了一噸狗糧的花熠沒等兩人打招呼,就頭也不回地先走了。這還沒在一起就膩歪成了這樣,等真在一起了,他天天還不得被齁死阿!邵寧一直把溫揚送到了家樓下。站在單元門口,兩個人說了“再見”,卻誰也沒動。溫揚看了看外面還在瓢潑不停的大雨,也不知出于種什么樣的心理,突然問出一句,“你你要不要,上我家去坐坐?”邵寧握著傘柄的手骨節猛地發力,半天,才找回自己聲音,“我我還得回去沖澡,下次再上去,小朋友再見?!?/br>說完,沒等溫揚回答,邵寧就先一步轉身走了。溫揚看著大流氓不知為何突然有些焦急的背影,愣了片刻,才又大聲喊了一句,“明天見!”邵寧腳步停下,沒轉頭,背對著他揮了揮手,之后,就又加快腳步拐出了小區。一直到感受不到身后那道溫軟的視線,邵寧才塌下肩膀,長長出了口氣。真太要命了。天知道在小朋友問出那句要不要上家去坐坐的時候,他是怎么拿出了兩輩子的定力才拒絕了的。只是送到樓下,就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自制力。再上去,邵寧就怕不是“坐坐”,而是“做做”了。只是這時候的兩個人都還沒想到,所謂的“下次”會來得那么快溫揚一口氣沖上樓,掏鑰匙開門進家關門一氣呵成,后背抵在門上了,他才有些脫力地蹲了下來。怎么就那么大膽邀請人上家來坐坐了阿,真是越想越羞恥!又在原地裝了陣蘑菇,溫揚站起身,用力搓了兩把臉,才堪堪壓下了滿腦袋亂飛的念頭。抬手拍開關,這一拍,溫揚一腦袋的念頭就瞬間散了個干凈。燈沒亮。溫揚又開開關關拍了兩下,還是沒亮。深吸口氣讓自己淡定,溫揚兩下蹬掉鞋跑進去,把每個房間的開關都拍了一遍。一個也沒亮。不是燈壞了,估計是跳閘了,或者,就是停電了。已經是黃昏,外邊天色昏沉一片,嗖嗖風聲一陣比一陣更響,雨點淅淅瀝瀝拍打在窗戶上,不絕于耳。房間里更是昏暗又寂靜。一切的一切都和那個夜晚,和八年前的那個夜晚那么像。溫揚用力掐了兩下虎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又蹬上鞋跑到了樓道,打開了電箱。一排電閘都好好地立在上邊,沒一個掉下來。溫揚抖著手,又把每個電閘都重新推了一遍。意料之中的,房間里的燈都像死了一樣,毫無反應。不是燈壞了,也不是跳閘,那就是停電了,這么大的雨,不知道什么時候能修好的那種停電。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溫揚踉蹌著回到自己房間,鉆進了被窩,靠墻縮在床角,整個人團成了一團。他打開手機,漫無目的地胡亂翻著微信,看班群里一個個同學都像說相聲似的,一條條信息彈的飛快。好像是在說作業太多,明天哪科又要小測,又說到了外面雨太大,跑回家都成了落湯雞溫揚看了不到兩分鐘,眼前就越來越花,所有的字都成了重影。腦袋漲的像要裂開,溫揚重重把手機扔在了床上,又把被子裹得更緊了些。窗外基本已經全黑了,房間里更是伸手不見五指。溫揚緊緊盯著眼前的一片黑暗,好像下一秒,哪里就會蹦出一個潛伏已久伺機而動的怪物。他不斷掐著虎口,掐著手腕,逼迫自己不去回憶。可腦袋里那些畫面就像偏要跟他作對,平時都能安安靜靜的,在這種時候,就偏要爭先恐后地往外涌。放學到家之后一片漆黑森幽的別墅,父母房間傳出的怪異叫聲,彌漫在空氣里的事后味道混雜著濃郁的血腥味,掉在地上的娃娃頭雪糕“小揚回來了?”父親癲狂又癡迷的笑聲回蕩在空蕩蕩的房間,“小揚快來看看,你mama美不美?”“躲什么?不美嗎?可爸爸覺得mama美極了阿!你看,尖刀刺穿皮膚,血液噴涌出來,這簡直是上帝賜予人類的最美藝術!”“害怕嗎?別怕,小揚你別怕阿,別跑,哈哈哈哈哈,你以為你能跑的掉嗎!跑不掉的,你是我的兒子,你骨頭里流著跟我一樣的血,遲早有一天,你也會變得跟我一樣,會像我一樣癡迷這偉大的藝術!”……八年,八年了!一停電一下雨,他就還是會不可控制地,陷在當時的情景里。八年,足夠讓很多很多回憶褪色。父母親的面容,在他腦海里都已經漸漸模糊,唯獨那天晚上的畫面,父親說的每一個字,母親身上的每一處傷痕,一室的凌亂,窗外的雨聲,那天晚上的一切,都像是被人牢牢刻在了他腦海里,任由時間怎么走,這些記憶卻都依然清晰得像在昨天。他現在知道了,也承認了,他是個和他父親一樣的怪物。會自殘,愛見血。什么他都認了,可他們為什么還是不肯放過他?!溫揚絕望地抱住自己的腦袋,任由所有的畫面一遍又一遍在眼前不斷回放。手機好像振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