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時候，他還是心里不爽。

無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繞過圓桌，盛了一碗“碎江天麻燉豬腦”，在洛飛羽面前蹲下來，雙手奉給他。

他像在教導洛飛羽似的，用一種耐心而溫和的語氣，緩緩道：“你把最大的弱點這樣送到我面前，現在反來怪我卑鄙嗎？”

他這話說得，簡直無辜的要命了。

這人天生就有本事把最無恥可惡的話用最文雅的語調講出來，讓你發不出脾氣。

無花柔聲道：“我從來都不是好人，對待女子尚不知憐香惜玉，何況你是個危險到令我看不透的男人?！?/br>
洛飛羽暗自握了握拳，就這么低頭盯著他，胸中一瞬涌上來的百般情緒，堵得他悶得發慌。

無花最懂得拿捏“分寸”，這種恰到好處的適時的放低姿態和溫柔，每每令他淪陷。

他深深呼吸了一次，伸手接過那碗羹。

來人眉清目秀，笑容溫柔，倒像是個多情少年郎。

“在下星宿海多情子。苗天王辦事不利，在下奉公子之命暗中跟隨，在必要時照應他們，讓朋友見笑了?！?/br>
苗斬鬼連滾帶爬想向洛飛羽求助，他已猜到洛飛羽是誰，能把“苗天王”的細節講給無花，還知道楊應龍在和公子羽合作的，只可能是當日和他對打過的刀映雪。

他口中高喊著：“救我！救救我！你就是那天那個叫刀——”

“哐當！”漆黑的鐵鍋底拍在了苗斬鬼腦門上。

洛飛羽心里念了聲阿彌陀佛，抱歉道：“對不住了，你還是閉嘴吧大兄弟?！?/br>
苗斬鬼被他一鍋拍昏。

來人是公子羽下屬，勢必會和楊應龍接觸，蒼云寨寨主就是刀映雪的事，還不能讓與此有關的人知道。

多情子笑吟吟望他一眼，默默收起了指縫里的暗器，“原來寨主姓雕？請教寨主大名？”

洛飛羽心思飛轉，清咳一聲，面不改色，行云流水從容接道：

江玉郎連忙擺手稱不敢。

洛飛羽云淡風輕道：“這雪鳳冰王笛是用昆侖山中萬年冰窟生長的青靈竹為材料，由七秀按白鷺霜皇笛的模子制作成的樂器，珍貴得緊。非我小氣不肯給你細看，而是這笛子是屬于惡人谷谷主的，你明白么？”

江玉郎神色頓時一凜，“可是那位大師的紅顏知己出身的那個七秀？”

洛飛羽笑道：“正是?？上覔旖渖貋淼臅r候，那人已經死了，我就順手埋了人把小和尚撿回來了。你瞧他現在這么聽我的話，其實就是因為我救過他，他不好對我發脾氣，什么都得順著我?！?/br>
江玉郎不論聽多少次，都會覺得戒色這名字十分好笑，他強自忍笑，疑惑問道：“那這笛子同谷主身份又有何關聯？”

洛飛羽一本正經忽悠：“見此笛如見谷主。我知道以你的年紀一定沒聽說過雪魔王遺風，那是從前惡人谷的主人……反正這東西意義非凡，算是惡人谷的信物?！?/br>
江玉郎不由多看了那白色的笛子幾眼。

這么說來……豈不是誰拿著這笛子，誰就是惡人谷的谷主？

他強壓下自己的心思，手心都緊張得出了汗。

洛飛羽神秘兮兮瞧了瞧四周，低聲道：“這笛子真正的神奇之處在于……”

“……”眾人齊齊沉默。

屠嬌嬌臉色微變：“這東西若不紓解硬抗，真會出人命的……”

他們再去聽屋內動靜，卻是一片死寂，什么聲也沒了。

幾人手忙腳亂將門鎖卸了沖進房間，只見里面橫七豎八一地狼藉，除了那放著湯盅的桌子還好好的，其余都在洛飛羽追著無花揍的時候掀得差不多了。

他們尋了一圈兒，終于在地上找著兩條人形。

陰九幽輕功最快，自是飄在最前頭，剛要俯身去看，迎頭就是猝不及防的太陰指。

洛飛羽精準從他們五人中間橫穿而過，太陰鎖足了一路，悠然掏出了他很多年前、在劍三長安內城陳顏那里買的橘子。

“叔叔伯伯們好興致，瞧你們饞的，竟全聚到了我這兒，要不一起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

夜里第五次被腸胃鬧騰醒的陰九幽，深深體會到了什么叫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大夫。

月色下，耳邊只有不盡的流水聲，和洛飛羽深沉綿長的呼吸聲。

無花本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他本想直接站起來的，但心里這么想的時候，身體卻居然沒有動。

他思考著，也許這也是一種試探，是一種考驗；任何一個溫柔有修養的男人，都不該放任一個酩酊大醉的女孩子在房頂上吹一夜冷風。

他成功說服了自己，然后抱起了洛飛羽。

他還記得柳驚霜的房間在何處，離這里并不太遠，也不算太近。

柳驚霜喝成這樣，卻不去她自己的房間，偏偏來他這里，這件事本身就有些耐人尋味。

無花只打算將柳驚霜好好送回去，然后當做今晚什么也沒發生，沒看見聽見過任何不同尋常的東西。

他把洛飛羽抱回了房間。

彎腰把人放在床上的時候，無花猶豫了一瞬，還是盡可能放輕了動作，在不弄醒他的情況下托著對方的后腦勺把他放好。

做完這一切，無花緩緩舒了口氣，準備離開。

洛飛羽裝了個傻，“道理是死的，人是活的，將軍現在既然安然從重慶府回來了，他們必定日夜擔驚受怕，唯恐您‘提點’他們，肯定會比先前安分許多?！?/br>
楊應龍不置可否。刀超硬雖是個山野俗民，但話倒是句句在點子上，可以一聽。

他去重慶之前，不止洗劫了余慶、草塘，興隆衛、都勻衛也被殃及池魚，合江、高坪、新村等地均未逃過大難，就連湖廣四十八屯都被劫掠一空。如今的楊應龍兵強馬壯，財富大增，勢力滔天，那些小氏族，確實已經入不了他的眼。

他現在要兵有兵，要錢有錢，天地不怕，握著這些權勢，豈能“拔劍四顧心茫然”？

楊應龍內心迫不及待想去干一場大事業。

他反問洛飛羽：“那你覺得，我如今應當做些什么？”

洛飛羽撓頭道：“我區區山民，眼光淺薄，怎么敢亂說！不過，我只知道一切行動的出發點都是‘目的’二字，將軍該做什么，主要還是看您想要什么?！?/br>
楊應龍感覺自己撿到寶了，先前還覺得蒼云寨的寨主貪財至極不好對付，如今看來，這人除了貪財，其他方面倒是很投他的胃口。

酒色財氣，是人只要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