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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顯,薄聆很快笑了下,解釋道:“之前我們一起吃飯,我看你就是顧著喝湯,米飯也吃得少?!?/br>江離心底陷下去一塊兒,只倉促地點點頭,他的鼻尖些微有點發酸。薄聆觀察得過于仔細了。江離沉默地吃完這頓飯。他的確有些后悔,明明可以用更委婉更不傷人的方式拒絕薄聆的。然而,對待那么小心翼翼的一個人,大概再怎么委婉的言語也像一把尖刀。江離只是不希望自己太壞。回家后他就躲進了臥室。躲的痕跡太重,他也沒辦法了。不能夠用語言來傷他,那就只有讓距離來使熱情退卻。當天他們再沒有一句話的交流。而次日,江離是聽著薄聆的動靜起的床,一直到對方出門上班了,他才從臥室走出來。這陣子,他跟薄聆達成作息的一致,幾乎都是同時起床。偶爾薄聆做早餐,偶爾他做,有時也去外面買,但都是一起用餐。這天江離故意拖延著不起床,想來薄聆察覺到了,也沒有來叫他。一室寂靜,江離本該松口氣,卻又覺得異常的沉重,這靜得出奇的空氣把他包圍,他驀地覺得心臟難受。他感到一種被空氣擠壓的窒息感。像是他被裝進了一只真空壓縮袋,有人慢慢地合上拉鏈,抽動氣泵,把氧氣一點點擠走,過程溫吞又遲緩,直讓他呼吸困難。心臟壓抑的這種感覺持續到他洗漱完走到廚房里那一瞬間。薄聆已經走了。但冰箱上貼了一張便利貼:今天起得早,有空做三明治,我覺得味道還不錯,希望你也嘗嘗。記得不要吃冷食,用微波爐熱一下。看著他的字跡,江離的感受變得難以言說。某種尖銳的東西扎破了他的心臟,粗莽地漲大,蠻橫地拆除了他的內臟,一路猛躥,直直地從他喉管里戳出。他猛地跑進洗手間,兩只手扒住洗漱臺,不停地干嘔。他的喉嚨好痛。這種感覺很像絕望至極的人,內心渴望著嚎啕大哭來發泄,但他嘴巴張得再大,也只能察覺到喉管深處緊縮閉合,那悲痛的聲音死于途中。妄圖用哭喊和淚水來消解痛楚,是天真的做法。痛到徹底了,就是不休的沉默和反復的煎熬,無可寄托。他費力地大喘氣,又擰開水龍頭漱口。冰涼的冷水不能夠使他鎮定下來,江離覺得內心深處涌上一股磅礴的恐懼感,把他壓垮。害怕。太害怕了。“喵?!?/br>小百合站在洗手間門口,背對著光,仰起頭看他,像是好奇。江離瞬間有些難以呼吸。他收緊抓著洗漱池邊緣的右手,左手扯出一張紙巾來擦拭臉上的水。小百合又“喵”了一聲。江離蹲下來,把它抱進懷里,慢慢地把臉貼上它柔軟的皮毛,啞聲說著它聽不懂的話:“別對我這么好,我不想的?!?/br>他的語氣近于哀絕,簡直不正常。干什么要拒絕一個人單純無害的示好呢?江離迫切地想要改變這種局面。他甚至想到搬家,盡管對這房子十分滿意。反正這一天,江離過得并不輕松,腦子里盤踞著各種各種的想法,鬧得他心煩意亂。而薄聆也違反了他的作息規律。早已過了他下班回家的時間了,掛鐘指針指向晚上十點,他還沒回來。盡管江離想要躲避,但他對于薄聆久久未歸的事并非一點兒不在意。事實上,他腦子都要爆炸了。江離的大腦里充斥著互相對立的觀點,吵吵鬧鬧,讓他幾乎認為自己是個可惡至極的聒噪之人。這個聲音說:“薄聆一定是被你傷透了心,所以找地方療傷去了?!?/br>那個聲音又說:“才不是!他是那么溫柔冷靜的人,怎么可能幼稚到這種地步?!?/br>“冷靜的人就不能痛苦,不應該得到安慰嗎?冷靜不是冷酷啊你搞清楚?!?/br>第三種聲音又插進來:“這是重點嗎?萬一出了什么事怎么辦?現在應該去打個電話問一問?!?/br>這時候一個微弱、細小的聲音又無力地質疑著:“他一個成年男子,生得又高大,哪那么容易出事?一個成年男人,就算十點不回家也很正常啊?!?/br>“意外之所以稱為意外,難道是可以用常理解釋的?”那微小的聲音又底氣不足地反駁:“說……說不定再過十分鐘他就回來了。意外事件的發生概率也很低啊?!?/br>第三種聲音沒有再解釋,只冷冷地問了句:“是么?”是么?江離的心就被這小小的問句給揪起來了。也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認為自己是沒有立場打出那個電話的?;蛟S潛意識里,他覺得自己壓根不配去干涉別人的一切。然而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了。清脆的、突然的,劃破焦灼不安的空氣。江離的動作顯得急切,他抓起手機,看到屏幕上亮起的薄聆的名字,深呼吸了一下才接通。聽到的卻不是薄聆的聲音,一個陌生的男人在電話那頭說:“你好,請問是江先生嗎?”江離遲疑地“嗯”了一聲。那邊語氣很禮貌,又帶著幾分不知為何的親近:“是這樣的,今天我們團隊聚餐,老大他喝多了。這邊還有幾個女同事,就剩我們兩三個能開車的了,但是老大跟我們都太不順路了。我給他打個車,讓司機送到小區底下,您能下來接他上去嗎?”江離有些發怔。薄聆居然是會喝醉的人?電話那頭的人遲遲未等到回復,又問了一句:“江先生你是已經睡了嗎?”他剛洗過澡,還沒睡。江離打算說好,但話一出口卻鬼使神差地變成了:“你們在哪兒?我來接他吧?!?/br>……江離到酒吧時,薄聆的同事已經離開了,酒保領他到了薄聆所在的卡座。這家酒吧不是氣氛熱烈的那種,里面放著舒緩的音樂,并不惹江離討厭。薄聆趴在桌上,頭枕著手臂,昏暗燈光落在他好看的五官上,顯得有幾分靜謐,不像喝醉了,只是睡熟。江離走到他身側,輕聲喚他:“薄聆?!?/br>沒得到回應江離就又輕輕推了他一下,薄聆這才遲緩地抬了下眼皮。他的眼睛已不清明,酒意激起水汽,于是那兩只眸子里光暈成一灘,然而瞳孔仍舊漆黑。他目光沉沉,瞥了江離一眼又閉上,倦極了似的。江離無奈,只得幫他站起來,又抬起他的胳膊,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扶著他的腰帶他往外走。薄聆有些沉,壓在江離身上,臉就離他格外近。江離都能感受到他全身的熱意和鼻息。酒氣縈繞在他的周身,混合著薄聆自己身上冷冽的薄荷味兒,并不難聞,但江離總要別扭地移開頭,像是怕醉。薄聆跌跌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