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了一會兒。這可真是飛來橫禍，他怎么突然就變成妖形了？

這個形態脆弱又窩囊，他前世一輩子都沒有在人前顯現過。

意外的重生，意外的結道，風光一時之后人人喊打的前世，和此刻孱弱不堪前途未卜的現世……現在居然還變成了妖形。

這些念頭一時間都在腦海里閃過，雪無霽忽然覺得有點疲憊。

“宿哥哥在想什么？”陸宸燃翻了個身，趴在枕頭上，雙手支著下巴笑，“耳朵垂下來了?！?/br>
顯然受到主人心情的影響，那對狐耳都垂下去了一點。

這對耳朵有點圓圓鈍鈍，不像人身時頭上的耳朵那么長。垂下來，快埋進毛里看不見了。

“你就不驚訝？”雪無霽抬頭直視陸宸燃。結道的道侶不僅很弱，還是個妖物，他就一點也不介意？

如果是前世，他可能還會跟上一句：你就不想趁現在殺了我？

陸宸燃從容道：“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樣，只要那是你?！?/br>
他翻了個身，兩手墊在下巴下，趴在枕頭上，視線與雪無霽齊平，道：“宿哥哥，你信我?！?/br>
陸宸燃的眼睛離他很近，雪無霽能清晰地看到他漆黑的瞳孔，里面倒映著他現在的樣子。

妖類幾乎都生長于人界或是魔界，少數也會和凡人一樣飛升到凌霄界。

雪無霽知道那些出生在凌霄界的貴族大部分是怎樣看待妖類的，當成寵物，或是視為賤|種。不管是哪者，總之都是高高在上覺得他們天生低人一等。

但是在陸宸燃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雪無霽沒有看見這些東西。

“……”

信自己前世的對手？信一個剛剛見面不到一天的“道侶”？

雪無霽失語了片刻，可是，焦躁的心情竟然真的安定下來了。

他轉頭看自己的尾巴，毛蓬蓬的大尾巴快有他身體那么長了，問道：“我剛變成這樣時，尾巴有幾條？”

陸宸燃肯定地道：“三條?！?/br>
雪無霽沒了聲音，只有尾巴掃來掃去地，暴露了主人心中在思考。

他心中隱隱有了一個推測。

自己似乎并不僅僅是單純地重回到過去了。

雪無霽十八歲的時候并沒有三條尾巴。他的八條尾巴都是拜入仙門后修出來的，而現在的他本該只是一只普通的白狐妖。

剛剛過去的一夜里，他并不只是做了夢。他還完整地感知了一次自己的魂魄，他的魂魄是九尾狀態。

也就是說，是一百多年后他死前的狀態，一點都沒有改變。

魂魄體現出的是rou身最本質的樣子，可是這樣一具強大的魂魄卻盛放在了不匹配的rou身里，他的身體無法負荷魂魄，導致了昏迷縮小為妖形。

雪無霽不確定是不是因為重生導致了他那六條尾巴的遺失，他需要再進行核實。

“幫我個忙?！彼?。

小白狐軟軟糯糯的聲音里混雜著雪無霽特有的清冷，陸宸燃淺笑道：“莫敢不從?！?/br>
雪無霽道：“借我一點靈力?！?/br>
他說這話時一點負擔都沒有。前世他和陸宸燃打起來，若有一方靈力不足，另一方就會毫不猶豫地借予靈力，或是干脆削弱自己的靈力。

借靈力需要肢體接觸，頭部接觸效果最好，掌心其次。反正書上是這么說的，雪無霽也是這么隨便記的。

雪無霽伸出一只爪子，露出粉色的rou墊，自覺一臉嚴肅。

陸宸燃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笑出了聲：“噗?！?/br>
雪無霽：“？”

陸宸燃一把抱起了他，手抄在他兩只前爪下，雪無霽渾身僵硬，道：“你干什……”

陸宸燃把他舉到面前，低頭，嘴唇親到了他額頭上。

雪無霽猝然睜大了眼睛，感覺到一股溫暖的靈力自額頭流遍全身。他掙了一下，就放棄了，以為陸宸燃是不懂，只道：“你……你握我的手也可以的?！?/br>
是的，他是不會承認那是爪子的。

“沒辦法，”陸宸燃親完了還沒有松開他，把臉埋在他背上的毛里，悶悶地笑，“是宿哥哥太可愛了，沒忍住?！?/br>
可愛？

雪無霽還是第一次被這樣形容，倒是沒覺得有多不適，只是覺得陸宸燃的看法很奇怪。反正他理解不了。

陸宸燃問道：“宿哥哥要靈力做什么？”

雪無霽遲疑，簡短道：“……找東西?！?/br>
他甩了甩尾巴，閉上眼睛，陷入了冥想境界。

陸宸燃著實大方，給靈力出手闊綽。雪無霽覺得現在十六歲的陸宸燃甚至可以用“乖巧”二字來形容。

有了陸宸燃的一道靈力，他的神識鋪了開來，羅網一般籠罩開去。

雪無霽的神識不像陸宸燃，沒有那么暴戾，總體是平和的。只有威脅將近，才會顯露出鋒芒和寒意。

他將神識松松散散地遍布在天地間，感知了片刻，便收回了神識。

他的猜測被證實了。

雪無霽在天地間感覺到了自己尾巴的氣息，讓他詫異的是，這六條尾巴分布得非常凌亂，他甚至在人、魔、仙三界都察覺到了若有若無的氣息。

自己的重生不像話本里說的那樣是一切從頭開始，更像是整個人回到了過去；但因為某些原因，導致尾巴在這個過程里遺失了。

如果rouⅠ身無法承載靈魂，那么遲早會崩潰。到那時，自己會神魂俱滅。

他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睜開眼，見陸宸燃還是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似乎一點都不好奇。

雪無霽頓了頓，道：“你就不好奇我在找什么？”

“沒有必要?！标戝啡嫉?，“如果是能讓我知道的，我會等你告訴我。任何時候，我都不會逼問你?！?/br>
他笑了下，“不過，我覺得宿哥哥大可告訴我無妨。無論是什么，我都會陪你去找的?！?/br>
雪無霽心尖陡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他覺得陸宸燃現在不是好，而是好過了頭。

滿打滿算，他們這一世見面也才不到一天。

可陸宸燃的神態全然不似作偽，他是認真地在說這句話。

這真的有些不合常理。

雪無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耳朵警覺地立了起來，尾巴也不動了。陸宸燃揚了揚眉，不著痕跡地補上一句，“畢竟宿哥哥如今的處境全是因我而起，我心里過意不去?！?/br>
“……時機合適，我會告訴你的?！毖o霽對上他的眼睛，敗下陣來了。

他才十六歲，能有什么目的？更何況，自己現在也沒什么東西能讓人圖謀的。

說rou身要崩潰，也還早得很。雪無霽還需要盡快找到平衡點以恢復人形。屆時……他會告訴陸宸燃，一起去找回那六條尾巴。

“我要先睡一會兒，有些撐不住了?！标戝啡济悦院?，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了。

雪無霽看著他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