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幾個月小孩都有了。你倒好，剛開始稱呼人家名字。虧得你不用開天辟地，否則人類急也被你急死，耽誤好幾代?！?/br>
“膚淺。之前的稱呼代表距離，刻意保持的身份上的距離。你也知道，本來我們的關系就有點復雜。能稱呼名字是一種認可，認可彼此平等的地位。你看我們會叫王總名字嘛?！?/br>
禮拜五下午，辦公室除了她們便只有小辦公室里的王汪，百葉窗拉得密不透風，可能在辦私事，其他人多借拜訪客戶之名開溜提早下班。兩人竊竊私語，低聲偷笑，這才不用太多顧忌。否則叫旁人聽到這番驚世駭俗的話，還不曉得要傳成什么樣。

橫豎無人，又是老員工，路輕舟沒有禁忌?！邦欀畼?，別怪我老潑你冷水。你這個人，怪話一堆堆，自小沒吃過苦，最辛苦的大概要數不似尋常人?？赡阕霎愵?，一沒有當面遭過白眼，二沒有被人排擠，最多是背后講你閑話。不睬你頂天了吧，估計你也察覺不到。從小又不用偽裝，不用留心別人眼色。感情上順順利利，喜歡誰就是誰，說結婚就結婚，說離婚就離婚。我是怕你吃苦?！?/br>
顧之橋從沒覺得自己的人生可以被人形容得如此順遂，“誒，你這么說，好像我是個甜傻白?！?/br>
“別往臉上貼金，你哪里甜了，根本是蘸了糖水的小米椒?！?/br>
“你狠，嘲笑我長得矮，連個燈籠椒都不算，還是小米椒?！?/br>
路輕舟哈哈笑，朝王汪辦公室看了一眼又接著笑。

顧之橋也笑，笑一會兒嘆口氣說：“苦也是極樂?！?/br>
“雞皮疙瘩?！?/br>
“昨天我叫她名字的時候，她好像想哭。你知道嗎，其實我見過幾次她的淚光，為她女兒，為她死去的丈夫?！?/br>
“你小時候瓊瑤劇看少了？”

“不一樣。你有沒有發現，我們現在其實很少在人前流淚?！?/br>
“流淚說明你情緒化，你軟弱，而且流淚又沒用。都市女性，爭取男女同工同酬，爭取晉升機會，流血不流淚好吧?！?/br>
“是呀?！鳖欀畼蚩恐伪?，望著吊頂，幽幽地說，“再難受都要哈哈哈，說幾句笑話糊弄過去。在意要表現得不在意，無論面對什么情況，聲音也要維持平和，總之就是不能表露情緒，憤怒、悲傷統統不能表露，只能做一個機器人。否則隨隨便便一個誰就來給你扣帽子：女人，情緒化?！?/br>
“所以？你喜歡她因為她在你面前流淚？”

“不是流淚，是淚光，你懂嘛是淚光?！?/br>
路輕舟真的不懂。

“就好像流星，劃過天空不過短短一瞬，落到地面是粒隕石……”

“自帶外星輻射，銅皮鐵骨砸得你頭暈眼花？”

“討厭。你這個沒有詩意的女人?！?/br>
“好好，你是詩人，世紀末最后一個浪蕩漢詩人?！?/br>
說詩人就是詩人，顧之橋嘆氣，“喜歡一個人感覺奧妙，一會兒像擁有了整個世界，一會兒又像是整個世界只有我一個傷心失意人?！?/br>
“說得好像你沒喜歡過別人一樣?！?/br>
對比當初和現在，顧之橋得出結論?！澳遣灰粯??！?/br>
“小心林涵音殺掉你。你說她要殺掉你，她親媽幫她還是幫你？”

顧之橋瞪她，“殺人是犯法的，她媽一定阻止她，阻止她幫了她也幫了我?！?/br>
路輕舟哈哈笑?！罢f起來你也蠻缺德的。喜歡誰不好，喜歡你前任的媽。人家要不喜歡你倒也算了，喜歡你也犯難，越喜歡越為難?！?/br>
“你有辦法不喜歡一個人？”

“沒有?！碑敵趼份p舟愛上江真波折重重，兩人能有今天平靜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已是義無反顧、雙方努力的結果。她也深知愛上一個人的無可救藥。

“老實說，我也內疚擔心，我對她的感情會不會給她帶來困擾，不是擔心她因為困擾而遠離我，更擔心困擾會令她難過、痛苦。你知道的，社會開明程度有限，就說女女在一起，也是因為我們運氣好才能明目張膽，換一個地方可能就有性命之憂。而且我們年紀相差不少，又有身份的困境。我想她能愛我，也怕她會因此難做，怕她被人說嘴。我無所謂，沒有什么身份地位，就像你說的，人家不理我就不理我，關我屁事，可是她不一樣?！?/br>
成年人的感情，往往比少年人多幾分縮手縮腳。少年可以奮勇直前，為你和整個世界為敵，甚至讓你和整個世界樹敵。成年人多思多慮，利益、關系、得失……哪怕是顧之橋，依然會思前慮后，不為自己，只為對方?？捎譀]偉大到默默暗戀不求回應的程度。

作為朋友，路輕舟始終站在顧之橋這邊?！八矝]比你不一樣到哪里去?！?/br>
“哎，年長的人總是會受到更多非議。男人除外。男人年紀小，是他不懂事，男人年紀大，是別人不懂事。女人就不一樣。別人說起是非，一定說她不好?？墒?，是我，是我一再接近，是我不愿克制，也是我同她女兒結婚又愛上她。是我，對她朝思暮想，夜不成眠，和她一毛錢關系也沒有?！鳖欀畼蛲凶∠掳?，苦澀難當，“有時候我也會想，我們的關系會否被人視為不倫?！?/br>
路輕舟打斷她的暢想，“誒，顧之橋，你要想也等人家說喜歡你再想不遲。說不定人家對你只是友好，看在她女兒的份上，你就弄得人家要跟你談戀愛一樣。也說不定人家拿你當小玩意，白相白相，和誰曖昧不是曖昧呢，至少你足夠安全足夠傻，是吧?！?/br>
“她不是那樣的人?！?/br>
路輕舟給她一個擁抱，“無論如何，八字沒一撇，就別想那是王八的八還是八卦的八?！?/br>
“光天化日，上班時間，你們亂搞女女關系?！蓖跬魪霓k公室出來，指著這倆大聲說道?！翱腿藖砹艘矝]看到?！?/br>
不看還好，一看要命。

客人站在幾米之外，表情古怪?！按驍_了，是我臨時上來，下次會提前告知?！?/br>
那嫻雅知性的模樣，那促狹的嘴角，那如水的眼波，不是顧之橋和路輕舟剛才談論的對象還會有誰。

“充……程女士……”顧之橋慌慌忙忙要站起來，不防椅子作惡，緊張之下，差點絆她一跤。

作者有話要說：王汪：丟臉。

路輕舟：坍臺。

程充和：小心。

顧之橋：聽我解釋。

第55章請聽我解釋

客戶面前，王汪本想罵她們幾句，不能讓客戶誤會她們公司自由散漫，上班隨便劈情cao?？梢幌氲匠坛浜褪穷欀畼虻那罢赡改?，最近顧之橋時常去對面維系和前丈母娘的關系，這前丈母娘一點也沒覺得她懶散，她就把話咽了回去。反正客戶跑不掉，顧之橋被前丈母娘訓也不關她的事。

王汪手一指，“給程總倒茶?！?/br>
顧之橋就差喊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