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7
可說,好在恰巧此時,有人大發慈悲地敲了敲門,把他從這個過于靈慧的孩子為難的困境中解救出來。只不過一回頭發現來人是池逾,他的神色便有些古怪了。池逾向來粗枝大葉,沒在意谷蘊真的表情,靠著門口用他紈绔少爺的不屑語氣道:“見微,一天天的凈在那琢磨什么?孔圣人的話你挑什么挑,誰也沒叫你把論語當作醒世格言供起來。讀書就讀書,別搞那些旁的,先學會了才是正經。歲寒什么意思你懂嗎?就在那挑挑揀揀?!?/br>論牙尖嘴利,蘇見微比起池逾還是小巫見大巫,畢竟他那些話還是從這個人身上學的,現在又還小,自然無法青出于藍。蘇見微“哦”了一句,低頭繼續練字,寫了兩個字,又說:“池逾期,你不是過幾天要去西洋嗎?記得給我帶口琴,我只要最貴的?!?/br>谷蘊真默默小聲道:“以勤儉節約為榮,以奢侈浪費為恥?!?/br>池逾就輕聲笑了,那笑聲頗為悅耳,叩門道:“我知道了,哪里能忘呢,回頭一定給你們帶?!?/br>這個“你們”就非常意味深長,蘇見微倒是專心練字,不覺有異。谷蘊真卻明白池逾說的是折柳那天,隨口答應過的甜食,終于忍不住微微側過臉,去瞧有一段時間沒有聲息的門口。池逾沒走,還站在那里,笑眼飛揚,這么一個翩翩公子,望著人笑得如此美好,倒很能抓人心肺。不知道這人平時尋花問柳,是不是也用這副迷人溫柔的面具去蠱惑人心。谷蘊真一般是下午授課,今天卻在池家被蘇見微拖著多問了許多問題,延了回家的時間,出門時天色濃黑,看時間已經九點半了。他收拾東西的時候恰好遇見來書房的池逾,池逾有些意外,隨口問:“你怎么這么晚還不走?”谷蘊真見他快步進了里間,在里面翻翻找找,動靜頗大,擔心這人把自己整好的書弄亂,便臨時跟進去。就見池逾站在某個書架前,手里掂著幾本舊書,右手覆鼻,靠著架子偏頭打了幾個噴嚏。“嘖,這么多灰……”池逾一句話沒說完,又打了個噴嚏,他在身上摸紙巾,但在家里池逾穿得隨便,這人素來享受照顧,隨身并未有擦拭的東西。正準備不拘小節地用衣袖,一方手帕便遞到他面前。池逾便接過來,道:“謝謝?!惫忍N真瞄他懷里的書,封面看起來相似,似乎是系列叢書,最上方的一本是傳統刻畫的青色纏花圖案,書名是。他一時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抬頭看池逾,這人也笑著,把手帕收回袖中,輕聲道:“Angel?”谷蘊真沒有學過英文,只知道是蘇見微調皮,給他取的外號,這幾天一直這樣叫,于是不無埋怨地說:“見微那個孩子實在太頑皮了些……平時總是故意拿歪理堵我就算了。上回不小心被他看到我的小字是安,他一開始沒大沒小地叫我安哥,后來慢慢演變成這個洋文詞,Angel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笨蛋還是傻瓜???”“當他的老師還真是辛苦你了?!背赜庑Φ溃骸安贿^蘇見微性子隨我,光明正大地罵,偷偷摸摸地夸。所以他嘴上不說,心里還是很喜歡你的?!?/br>谷蘊真似乎明白了什么,眼里微微晃蕩,像波瀾微動的一池湖水。比之昨天,他好像變了什么,眼神坦蕩無畏。池逾看著,不由自主地便想伸手,雖然他也不知道伸手要做什么,好在雙手捧書,于是順理成章地免去了這個煩惱。他到底還是不肯正經說話,騰不出手,也要低下頭附在谷蘊真耳邊,低聲:“悄悄告訴你,Angel的意思……是神仙哥哥?!?/br>谷蘊真聽了,鎮定自若地巋然不動,冷靜道:“哦?!背赜馄鹕砗蟀l現他居然沒有臉紅,疑惑不解間,谷蘊真猛地砸來一個問句,差點沒讓他手抖把書掉一地。谷蘊真問:“池逾期是什么意思?”“沒什么意思?!背赜夂芸炖砗蒙袂?,微笑道:“一個綽號而已,你沒有嗎?”谷蘊真只覺得他的笑很虛偽,于是沉默地搖搖頭,轉身便要走,他已經快要走出這間狹窄的圖書室。身后抱書發愣的池逾卻忽然遲疑出聲,說道:“谷蘊真,下次告訴你?!?/br>谷蘊真走后,池逾在他坐過的書案旁坐下,把那幾本戲曲賞析放在一旁??吹酵湛帐幍淖烂娑嗔嗽S多東西,他沒規沒矩地翻出來,發現大多數是蘇見微稚嫩的筆墨,大抵最近在教練毛筆字。不過翻到最下面,幾個端正秀氣的字映入眼簾,池逾便知道,這定是谷蘊真的杰作了。大概教蘇見微這件事真的很令人痛苦,所以這張白紙上寫了兩句抱怨的話:“長纓在你手,何時縛蒼龍?”“待到秋來九月八,你花開后百花殺!”池逾忍俊不禁,他倒是聽過不少次谷蘊真被蘇見微問得答不上來的場面,只是沒想到谷蘊真還有這樣可愛的一面。他饒有興趣地繼續往下看去,下方的句子竟出人意料的風花雪月:“畢竟男兒多薄幸,誤人兩字是功名?!薄皠t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錦屏人忒看得這韶光賤!”“怕催花信緊,風風雨雨,誤了春光?!?/br>后頭還有一句,被墨水涂得看不清楚,池逾舉起紙張對著燈瞇眼,端詳許久才勉強認出幾個字,正猜測間,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拿起抽屜里的圓珠筆在那句涂黑的話下寫出來,用作對照。――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沒錯,是這一句。池逾仔細地比對著,心中確認道。池逾為人粗糙,只覺得谷蘊真既然愛唱戲,只是無聊時隨手在紙上亂寫喜歡的唱白用作排遣。他看著那張紙,于是不由感嘆,為何別人隨便一寫就那么好看,他的字還經過練習,卻還是猶如狗刨泥土,不堪入目。“小七,你怎么還不去休息?這書房到現在還有光亮,若太太遠遠地在對面瞧見了,是必定又要說你的?!辈恢螘r,丫鬟雪月來了,她在門口輕聲提醒池逾。池逾起身:“你自去睡罷,別管我了,我又不是只會哭的小孩子?!?/br>她住在池夫人那邊,冒著寒冷夜色來,本來屬于實在是很困難的一件事,現在又因為池逾的話,轉變成很吃力不討好的一件糟心事。雪月面色微有變化,但并未說什么,攏上門,腳步很輕地離開了。池逾回到自己房間,把牡丹亭那本書放在床頭,思考半晌,又把那張谷蘊真的字跡夾在書里,當作書簽。抬起頭,池逾看到床頭墻壁上用磁鐵貼在墻上的一張黑白照片,是那天他用相機親手拍的谷蘊真。后來池逾自己去暗房洗照片,晾干后便有種養大了孩子的錯覺,于是對它異常珍惜,不舍得亂丟,索性就貼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