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納蘭靠在斐靈玉懷里，渾身濕透，他虛弱地抬頭，“謝謝?！?/br>
“……不客氣?！甭逯t之抿了抿嘴，低頭收拾自己裝法器的包。

云真子捋著胡子走過來，雖然他不提倡放血救人這種辦法，但不得不說，對付這種陰邪之氣，放血救人是最快速有效的。

他滿意地看了徒弟一眼，心想這混賬小子總算是有點道士的模樣了。

“納蘭先生感覺如何？”云真子關心地問。

納蘭臉色雖然還是很蒼白，但看著比剛才好了很多，他動了動不再陰冷發麻的右腿，“好多了，謝謝云真子道長?！?/br>
云真子一甩拂塵，“納蘭先生該謝的是斐先生，貧道只是做了份內之事?！?/br>
話說到這里，他也該帶著徒弟離開了。斐靈玉沒有出聲挽留，相比云真子師徒，他懷里的納蘭更加重要。

“師父，接下來該怎么辦？”走在長廊上，洛謙之忽然開口。

云真子臉色凝重，“那厲鬼的陰氣已經能凝成實質，非尋常法器能對付，徒兒，這兩天你就留在這里，為師回山門一趟?！?/br>
厲鬼害人，通常一次不成很快就會下手第二第三次。洛謙之知道師父有心讓自己保護納蘭先生，便留了下來。

為避免打草驚蛇，他在附近找了家賓館入住。

“桃桃？”洛謙之把包扔到床上，單手接電話。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么，他走到窗前，拉開厚重的落地窗簾，“他沒事，有人在他身邊?！?/br>
“秦秘書？不是，是個姓斐的男人，長得很年輕?！甭逯t之坐到床邊，“……你放心，我在他身上放了靈符，只要那厲鬼現身，我馬上就能趕過去?！?/br>
希爾頓酒店。

紫色流蘇窗簾垂落，遮擋了一室光亮，昏暗的房間里，納蘭躺在床上沉沉入睡。

昨夜一夜未睡，又驚嚇過度，他疲憊至極。云真子師徒離開后，納蘭再也撐不住，卷縮在沙發上睡了起來。

斐靈玉讓保鏢出去，把他抱起來，放到臥室柔軟的大床上。他卷起納蘭右腿褲腿，溫柔地給他涂藥。

幾縷長發從沙發底下探出來，仿佛蛇影一般向臥室游動。

“賊心不死?！膘踌`玉聲音冷淡，話落的那一剎那，游動至臥室門口的長發仿佛被什么東西掐住喉嚨一般，瘋狂地扭動起來。

“是你！”一道虛晃的身影從長發里浮現，渾身血跡長發飛舞的溫雪面露癲狂。

“你為什么要幫他？！”

斐靈玉站起來，理了理袖扣，“聲音輕點，要是把他吵醒，我就割掉你的舌頭?！?/br>
即使是數百年道行的厲鬼，他也有千百種讓對方痛不欲生的方法。

“明明是你救了我！”溫雪愈發癲狂。

“救你？”斐靈玉嗤笑一聲，“我只是覺得現世無聊得很，想尋點樂子罷了?！闭f白了，就是唯恐天下不亂。

那日斐家讓他去玄清觀尋云真子商討消滅男尸一事，他對這現世道修如何消滅自己頗感興趣，想也不想地應下了。

到玄清觀那日正巧碰上觀中有人超度厲鬼，他那時無聊得很，順手幫了那厲鬼一把，看了一場斗法好戲。

溫雪眼眶中有血淚流出，“你也要幫他，為什么？為什么？！”

斐靈玉臉色猛地陰沉，“我說過，讓你聲音輕點?！?/br>
話音剛落，一只干瘦發青的手從她心口穿了過來。溫雪瞳孔一縮，從心口開始化作灰燼，瞬間魂飛魄散。

在她消失的地方，一個枯瘦如柴的少年眼神空洞地站在那里。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在竹山上消失了大半個月的離湛。

“出去?！膘踌`玉命令出聲，“今天來的兩個道士，殺了?！?/br>
離湛呆滯地點頭，手腳僵硬地轉身。

先前說過，這男尸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離湛炸了水洞，他就把離湛做成最低級的兇尸，斐家人想利用他，他就殺光所有落單的斐家人。

“斐靈玉”也是他殺的，放干了血，尸體作了花肥，他本來想直接殺光離斐兩家人的，但是一下子就殺光他們實在是太便宜他們了。于是他變成斐靈玉的樣子，跟著來竹山查找線索的斐家人下了山。

斐靈玉彎腰，替納蘭掖了掖被角，“我這也算是替你報了仇?！?/br>
*

納蘭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臥室里暗得很，不見一絲光亮。

“……斐靈玉？”

沒有人回答，房間里空蕩蕩的，仿佛還有回音。

納蘭情緒低落起來，從凌晨到現在，斐靈玉沒有離開過他半步，他就自然而然的以為，即使睡了對方也會在身邊陪著自己。

他緊緊地攥著被子，一只手伸了過來，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斐靈玉坐到他身旁，低聲問，“腿還疼不疼？”

納蘭怔怔地看著他，搖頭，“你剛才去哪里了？”

“家里有人找，我回了趟家?！膘踌`玉不提，納蘭都快忘了這里是江州。

“……昨晚，還有今天的事，謝謝你?！彼拖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斐靈玉看著他，“這是我應該做的?！彼砥鸺{蘭右腿褲腿，傷口恢復得很好，已經漸漸消腫，“再擦兩天藥就應該好了，洗澡的時候不要碰到水，不然傷口會感染?！?/br>
納蘭一一聽著，正要說話，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微微一怔，拿起手機一看，是秦旭。

“什么事？”面對下屬，他又變成平日里那個冷冷淡淡的納蘭。

秦旭不知道說了什么，納蘭臉色難看，“我沒事，你不用過來?！?/br>
掛掉電話，他疲憊地揉眉心。面對秦旭，他總有種煩躁感，當初之所以讓對方做自己的秘書，是因為秦旭的一些動作，說話方式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時?；秀?，秦旭呆在自己身邊，好像禾漾回來了一樣。納蘭對旁人一向沒什么好臉色，唯獨對他有幾分容忍，但就是這幾分容忍，讓對方得寸進尺，從原來的一日三餐要管，到現在見了誰，跟誰在一起也要管。

斐靈玉瞳孔深處又泛起了紅，他藏的很好，一只手攬過納蘭的腰，另一只手落在納蘭眉心，輕撫他眉心的疲憊。

他的動作太過自然，納蘭怔過之后有一瞬間的恍惚。

“你太累了，再睡一會兒?！边@聲音仿佛有種魔咒，納蘭被人溫柔地放進被子里，很快沉沉睡去。

斐靈玉握著他美玉一般無暇的手，輕輕摩挲。

“咚咚咚——”敲門聲。

他冷聲開口，“出去，不要打擾我?！?/br>
門外的保鏢聲音恭敬，“三少爺，剛才老爺來了電話，從香港請來的幾位大師已經到了，讓您趕緊回去?！?/br>
到了？

斐靈玉漫不經心地想，正巧他也膩了跟斐家作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