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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元慶襲侯爵位后,宮中來圣旨,將閔氏冊為命婦,她便成了老太君。老太君老了,老年多病,臉色灰暗,連花白的頭發都稀疏起來。涂丹看著拔步床上年邁的祖母,心里澀的厲害。紗帳垂掛在兩側,老太君目光混濁的躺在床上,身上只蓋了張繡花被子。涂丹看到她的手,青筋突起,指甲微黃,滿是裂口。大太太將屋里的婢女退下去,只留下兩個伺候老太君慣了的大丫頭。“母親,媳婦來看您來了?!彼锨皟刹?,坐到床頭的繡墩上。滿屋刺鼻的藥味,涂丹卻從中聞到了朽木死灰的味道。如那些去柴桑接他的侍從所言,老太君時日無多了。“您看,是誰來了”大太太將涂丹喚過來,“前幾日您還一直念著,說丹兒回了也沒人跟您說一聲,是媳婦的錯,想著丹兒舊疾復發需要靜養,您又身體不適,怕傳了病氣,這才沒讓他過來跟您請安?!?/br>涂丹紅著眼眶上前請安,“祖母,丹兒不孝,讓您憂心了?!?/br>老太君原本混濁的眼瞬間清明起來,一雙蒼老的手微顫顫抬起,“丹兒我的丹兒”“祖母”涂丹撲過去,聲音哽咽。在柴桑的十多年,除了涂元慶外,也就只有老太君閔氏來看他了。只是人老多病,柴桑又遠,老太君漸漸力不從心,別說去柴??此?,連府中大權都給大太太葉氏攬了過去。“好丹兒,祖母又見著你了?!?/br>自那日涂丹去見了老太君閔氏,不知是老人心中歡喜還是回光返照,身體卻是逐漸的好了起來,這幾日連床都能下了。涂丹在婢女的伺候下喝完藥,又一日去東院給大太太請安。立夏的天氣炎熱,日光獵獵,幾束光影穿過微微卷起的竹簾,落在光滑照人的游廊地板上。簾影微晃,落在涂丹的衣擺上,有些斑駁陸離。涂丹生來畏寒,即便身處日光下,也如深秋寒冬一般。紫藤花影,游廊花架。大太太坐在圓桌旁,正同屋里的幾個婢女溫聲說話,“記得拿些謝禮登門,免教左鄰右舍說我們候府不知禮數?!?/br>婢女畢恭畢敬,“是?!?/br>涂丹掀開珠簾走進去,似沒有看見婢女中的春花秋月,“兒子給母親請安?!?/br>“丹兒來了快快過來,桌上這些藥材,都是巡儉司的斐大人送來的?!?/br>斐大人涂丹一愣。云絮點點,霞光淡淡。立夏方過不久,又即將迎來深秋。木槿花開,紫薇花伴,金色的桂花隨風紛落,像四月纏綿的雨。金桂的香氣撲鼻,涂丹站在街角桂花樹下,任由點點細花落在他烏發云衣上。秋月打著傘,替他遮擋些許金色,像個沉默的奴仆一般站在他身后。涂丹又一次來到了巡儉司衙門口,跟上次一樣,也是來向救命恩人致謝。只是他這次什么也沒帶,只臂上搭了件朱色的衣裳。朱衣上繡著金線,紋路精致貴氣,跟它的主人一樣透著琢磨不透的冷意。身后街道黛瓦白墻,人頭攢動。秋月緊張道,“公子,說不定斐大人不在里頭?!?/br>他們主仆站在街角,等了斐夙許久。涂丹緊了緊臂上的朱衣,沒有說話。他從大太太那里聽說了斐夙的許多事,件件樁樁,叫人不知所措。冷血,狠辣,工于心計,沒有哪怕一個好詞,這是江陵城人眼中的斐夙。涂丹捏著朱衣袖角,心亂如麻。霞色映在朱門上,幾點光影斑駁在地。斐夙握著劍,自朱色扇門中走出來。他神色冷冷淡淡,依舊是朱衣如血,鶴擺如雪。隨從擁著他,面色跟他一般沉冷。街角里的秋月看見了,忙開口,“斐大人”斐夙看過去。紛落的金色桂花下,紫薇花旁,涂丹站在那里。形若朝霞月華,顏若花樹堆雪。斐夙握著劍的手一頓,示意手下先行離開,自己向街角走去。時臨暮色,那隨風紛落的金色桂花落在點點光影里,鶴擺走過,卷起一地花色。涂丹看著他,長睫微顫,“見過指揮使大人?!彼穆曇舯纫酝嗔诵┰S力氣。秋月也趕忙行禮。斐夙沒有說話,冷冷淡淡的臉上也沒有絲毫情緒,他的視線落在涂丹臂上搭著的朱衣身上。涂丹心頭有些無措,“那夜多謝大人?!彼麑⒅煲逻f過去,“這衣裳我已洗干凈了”斐夙目光幽深起來,搭在劍柄上的手指也微不可查的摩挲了幾下,“你洗的”這聲音不像以往那般冷冽,反而多了一些什么,涂丹沒有察覺到,抿著唇點頭。斐夙看著他,“我送去的藥材可用了”涂丹正是因此而來,“涂丹受之有愧?!毙膩y之下,他心底微嘆。本想找恩人當面致謝,哪想恩人一再施恩。思及斐夙的身份,涂丹實在無法安心收下。斐夙從秋月手中接過描梅繪竹的油紙傘,只道了句,“我自愿送的?!?/br>涂丹便無話可說了。兩人漫步在金桂下,任由霞色打量。前方街頭人來人往,斐夙身上的朱衣鶴擺實在顯眼,不免有人指指點點。涂丹第一次跟人散步,“可有擾到大人公事”“今日是南司巡街?!膘迟淼?。涂丹不懂。斐夙停下腳步,撐著傘替他拂掉肩上的金色桂花瓣,“我今日清閑的很?!?/br>第26章世子(十)金桂的香味愈飄愈遠,遠方重疊的山影將落日遮住,云層中銀鉤初露,灑下淡淡的月色。客棧酒肆里早已掛上燈籠,橘紅色的燈光明亮,落在來來往往的人群里,在地上映出交錯的身影。斐夙提著燈,同涂丹走在街上,“可冷”涂丹搖頭,“不冷,只是有些涼?!?/br>斐夙停下腳步,將搭在臂上的朱衣給他披上,“廖大夫醫術精湛,你可多請他復診幾次?!?/br>朱衣上的金線泛著光,涂丹愣愣的看著,越來越不明白斐夙動作中的含義。兩人往護城河走去,那里懸掛著許多大紅燈籠,幾乎將河流映成了火紅色。楊柳垂岸,岸上燈火輝煌。斐夙擠開人群,站到木橋上,他向涂丹伸出手,“可有乘過畫船”涂丹猶豫了一下,將纖白無力的手指搭了上去,“未曾見過,倒是在柴桑坐過幾次竹筏?!?/br>柴桑那樣小的地方,別說是江河了,就是溪流都少得可憐。河水蕩起漣漪,夜色中,幾點火光若隱若現。畫船緩緩駛來,??吭诎?。涂丹長睫輕垂,看見燈火中斐夙如雪的衣擺。對方容色冷淡,提燈站在河邊,明月風姿也不及他長袖輕擺。深秋來臨,天氣愈發生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