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23
給我一封信,“云空師父叫留給你的?!?/br>他神情有些不自在,大約總覺得是我逼死了云空。其實拋開立場來看的話,云空師父是個很好的人,也會是個很好的師父。我接過信來,信封未封,也不知趙汝回來的路上有沒有看過。云空也很坦誠,在信里詳細說了前因后果,也說了選擇坐化的原因。最后道,“造化弄人,時勢成就,不必自責?!?/br>既選擇了參與其中,便早已做好了這個準備。云空說,“其實這世上本無對錯,無非是各有執念,于是各擔因果?!?/br>入了大夏,結交鳳相與尹川王,這就是他的因。如今能以主持之身坐化,全了涪陵寺之名,也算得了善果。我默然。涪陵寺的大雄寶殿里要點八十一天的燈,沒了云空照看,陸陸續續地滅了。聽聞空性與空藏他們也分了幾派,為了主持之名,什么謙和忍辱都不再講究,撕破了臉皮,各自找人游說。空性來找過我,我沒有見。“以佛教儀軌處理吧?!蔽覍⒛欠庑艧?,“在涪陵寺里為云空和他的嫡傳弟子們留一個地方?!?/br>“其實他們內力不弱,也許是吃了消魂散的緣故……”丁四平嘆。“所以沒有動手?!?/br>“消魂散只是其一;身陷囹圄、心力交瘁乃是其二?!彼脑碌木?,終于有了幾分丹州的樣子,新花嫩柳,暗香浮云。我看向遠處連綿的山脈,想著西涼國天丒教,接下來又會有什么樣的動作。“以云空和尚之名坐化,也圓了天丒教在大夏的體面?!?/br>如此一想,愈發覺得張一清死的不虧。也愈發覺得,人在官場中浸yin久了,當真就會麻木。尋常百姓于他們而言,無非是幾個數字的變化。這些日子戰報看得多了,我似乎也有了這樣的趨勢。于是我總提醒自己想想五仙縣,想想余海,想想王福。入了夜,門房來報,說外頭有人找。“是誰啊?!蔽掖蛩闼X,剛洗了一把臉,毛巾不知道被扔到了哪去。我左右尋不見,便拉過一旁的衣裳袖子一揩。“說是丹州的?!?/br>丹州!我也顧不上再把頭發束住,連忙奔出去。有人等在門口,身上一團泥漿。我第一眼都不曾注意到他,又看了幾圈,才瞧見門側貼墻站著泥猴樣的一個人,弓著腰,瑟縮著。瞧見我出來,cao著一口方言道,“孟……孟老爺?”不是明大人。不是青衿或是白鷺中的任何一個人。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地道道的丹州人。“您說到三曲街上打聽,人人都知道孟……老爺住在哪里?!蹦侨颂е^,眼神里混雜著祈求、惶恐等數種情緒,他小心翼翼道,“不知道如今您已是老爺了,耽擱到今日才找到?!?/br>“進來吧?!?/br>我想起來了。去年在五仙縣時我去散甜酒,有人問我這酒好不好喝。不想隨口一句,竟有人當真尋了來。他是遭了什么?才能將一句玩笑話當成唯一的希望,跋山涉水而來?趙汝和丁四平給他抬了一桶水,我找出幾件衣服和澡豆,讓他洗干凈了,才又下廚房給他端了一鍋湯。那人不好意思坐著,卻又不知道該干些什么。“你坐著吧?!?/br>我按他坐下,給他盛了一碗湯。“這么遠,你是怎么來的?”他叫馬凡。據他說,那夜死士在縣衙大獄自爆,縣衙塌了一角,脊獸砸下來,砸死了巡街的馬家太爺。初時他們都以為這是天災,不料第二日日暮了,每家門口都守著一個金甲衛摸樣的人,每人拎了一瓶甜酒,逼著他們喝了下去。有些人是不設防的,金甲衛跟著孟大人,他們見過。可馬凡因為和我多說了幾句話,所以留了個心眼。他記得跟著我的金甲衛都穿金甲帶金盔,但這些人額上都系了紅布條。而且他們態度蠻橫無禮,與我帶去的金甲衛全然不同。于是馬凡在嘴里含了一口甜酒,趁著那些人不注意,又偷偷吐了出來。記起我千叮嚀萬囑咐,便又將我給的那瓶甜酒喝了。不幾日縣里果然又起了瘟疫,這次便是馬凡也懂得了必然是那瓶甜酒的蹊蹺。只是這次,得了瘟疫的人死得快,額上系紅布條的金甲衛們一車一車的往縣外拉死人。馬凡混在死人堆里,眼見著他們照著這些死人的面容,刻出了一張又一張的面具。“后來他們拿著這些人的身碟,往各個郡里去了?!?/br>他裹著被子,喝了熱湯,上下牙齒還是不住的打顫。“還好逃了出來?!?/br>簡簡單單一個“逃”字,卻不知費了多少周折,才能尋到京師我的府邸之中。“既逃出來了,便把這里當家,先住下?!?/br>我下意識要去拍他的肩,手卻頓住了。我怎么知道此刻的馬凡是我見過的五仙縣小伙子,還是帶著面具的死士?丁四平一瞬間也想到了這些,我們只需一對視,便能看到彼此心底的猶疑與不安。哪里需要太多死士呢,只消戴著面具炸過幾次,世人之間就再無信任了。“孟老爺?!瘪R凡知道我們在猶豫什么,他三兩下脫光衣服,又當著我們幾人的面使勁兒扯了扯臉皮,“您放心,那些死士這里這里都有兩道紅線——”他指著自己的腰與腳踝,又道,“也有些是青紫的印子,就像被掐過一樣。我在死人堆里見過幾個這樣的,聽他們的意思,好像是什么灌了巫族的毒但沒活下去,也就是沒成了他們要的毒蠱。但凡活下去的,就會填藥cao練當什么死士,孟老爺你們在朝上可知道了?如今卓州也有了死士,就是不知藏在哪里,有沒有進京師?!?/br>青紫的印……許多已模糊了的記憶又清晰起來了。五仙縣縣衙的后院里,我靠著桌子聽丁四平說老牛去廁所時一聲巨響,他把鞭子系在樹上蕩過去。那時的老牛,腰間就是一道青紫的印。而那時我們所有人,都以為是丁四平下手太重所致。叫丁四平帶馬凡先歇下,我又去藏書樓里翻了一夜的書。以往不大過來,沒覺得這處有什么,無非是個不大的閣樓,放了許多無人翻閱落塵的舊書。后來又來了幾次,才發現這處的書量,實在不曾辜負一個藏書樓的名號。我一直翻到三更天的時候,才找到了一本西涼史傳。也是野史,不過提到了這個法子。西涼國內有個巫族,巫族信薩瑪教,以蛇蝎為圖騰供奉。而巫族族長的選擇也格外嚴苛:初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