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堆滿化妝護膚品的洗漱臺，連廚房里的碗柜都放了四五套餐具。這幾天拍攝廣告，對方贈送的那一堆樣品和套裝還堆在門口的紙箱里；周白陶發來的劇本和行程安排整齊堆疊在茶幾上，胡楊還沒來得及去翻。忙碌，有精力的每一秒都暴露在鏡頭前，榨出來血和汗打造了這個房間，但這個房間連人味兒都沒有。

“低頭，對！靠在窗邊半側面，好好好，光很好，換！”

“胡楊來這邊補妝，臺本確認一下，拍完下一組接采訪?！?/br>
“把花拿過來，頭發弄亂，領口……紋身用遮瑕蓋??！”

化妝棉落在胡楊鎖骨下有些發癢，他努力憋著沒笑，想醞釀一下采訪的情緒?？蛇@人一看到鏡子里自己那片白的發亮的胸口，腦子里就想起第一次拍攝短視頻那會兒的貼紙。胡楊瞄了眼化妝師，小聲問：“你們不是用貼紙遮嗎？”

“那種很疼的呀，誰舍得給你這種小帥哥的胸口上貼紙，面積又不大?！被瘖y師掛著笑，給那塊兒皮膚補了層粉底，“我可不想被你的粉絲罵說虐待藝人哦，好了，去采訪吧胡楊哥?！?/br>
“折壽了我要，叫胡楊就行?！?/br>
“哎呀計較什么，以后還期待合作呢?！?/br>
不習慣，不自在，胡楊感覺胸口糊了塊兒水泥，坐墊上的細毛全變了針，一根根栽進rou里，偏偏他還得笑著望向主持人背稿子。這些稿子主筆也是羅清華，周白陶說是怕了胡楊這張亂說話的嘴，每個問題都準備了標準答案。比如主持人問起胡楊喜歡什么樣兒的姑娘，他硬著頭皮說：“沒想好，多半是溫柔可愛的?！闭l他媽喜歡姑娘。

主持人點點頭接著問：“你進入這個圈子的契機是什么？”

胡楊像個機器人一樣往外吐答案：“以前看電視劇覺得里面的人很帥，然后初高中接觸過韓國的圈子，很喜歡跳舞，然后就下定決心要來北京追求自己的夢想?！?/br>
假的可以，真正答案應該是胡楊在北京窮到只能去餐館端盤子的度日的時候，有個鬼鬼祟祟的大哥一把拽住了胡楊的手：“小弟，你想當偶像嗎？不要求你會唱歌跳舞，星期天來面試就行，包吃包住?！?/br>
主持人為胡楊的回答淡淡鼓掌，趁機還說了一堆關于追求夢想的話，強行點題。她理了理自己的發髻，清了清嗓子笑著說：“哎呀，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兒嘮叨？”

“沒有，挺好的?！?/br>
“有沒有想起你mama？來這邊追求夢想，家里人怎么看呢？”

這個問題沒有出現在那張答題紙上，它沒有標準答案。胡楊臉上的笑意逐漸減退，他僵硬地擰過脖子，羅清華還是那副淡然的樣子，甚至以動作示意他趕快回答。他深吸一口氣，突然沖著主持人大聲喊：“胡楊，mama愛你——！無論你做什么決定mama都支持你！趕快和你的垃圾公司解約吧！mama買鴨腳給你啃！以后別吃路邊攤了！”

主持人被他吼得一哽，胡楊卸了力癱坐在沙發上，終于開懷大笑起來：“你出門兒聽聽唄，工作室外邊兒那群mama估計特別樂意答您這問題，別說現在想起來……我每晚上睡覺之前都在想，這幫大姑娘怎么這么喜歡當別人的媽！”

“哦，對了，之前那個問題咱們改改答案成嗎？”胡楊拿過主持人手里的本子，找場記要了支筆，迅速把溫柔可愛四個字劃成了一個漆黑的疤。他一筆一劃用力在紙上寫，邊寫邊沖著攝像大哥笑：“套話咱們就不說了，大家都掏掏心窩子說，我就喜歡那種颯的，有個性有想法的，比如主持人jiejie這種就不錯，特別會發揮想象力?！?/br>
拍攝完胡楊就溜進車里裝死，車還沒在蘋果娛樂地下停車場停穩，周白陶的電話就快把胡楊手機給炸翻了。先前胡楊看到了羅清華給周白陶發消息，現在這種狀況也是意料之中，他迎上羅清華質疑的眼神，點了根煙探出車窗外低笑：“怎么不走正門兒??？敢情你們現在都喜歡走后門？”

“我覺得老板你今天采訪問題沒處理好?！绷_清華搶過胡楊手上的煙，“周哥確認了所有問題，這個是附加類，他肯定了你都能答，而且這是留給你發揮的空間，正好……”

“你別抽啊，我可不想和你親?！焙鷹铋L伸手奪回那根煙，直接在手上壓滅，“挺好的嘛，附加問題，反正我看的東西里可都沒有……打印機沒墨了就從他心口擠點兒啊，從你臉上刮一點也行是吧?！?/br>
“我對老板你沒有什么看法，那根本就不是不能答的問題！”

“行唄，那你想怎么說？你挺像我媽的，尤其是眼睛底下那兩道能夾死蒼蠅的褶子特別像她，泛著一股歲月沉淀的成熟感？還是說你這嗓門兒特別像東北老娘們兒裝模作樣撒嬌耍潑，找她姘頭死乞白賴要買包？”

“胡楊？”羅清華呆在原地，“你到底……為什么不能回答？這是個機會，你的粉絲可以通過這種雜志專訪更了解你，這樣才像個活生生的人?！?/br>
“因為我沒見過我媽，你信嗎？”胡楊一腳踹在座椅上，“沒媽我就不配當人了？我就得拿著這玩意兒一直說？還擱鏡頭面前說？說咱家阿毛死了，都怪我讓他出去剝豆子，現世祥林嫂，靠傻逼賣慘出名的小胡楊兒？得了吧?！?/br>
“誰稀罕那點兒同情？”胡楊往地上啐了一口，“算了我滾去挨罵咯，你記得把飯吃了，中午那盒飯你只動了兩筷子，小心以后被人給擠飛了?！?/br>
活生生的人，這種說法有點好笑。胡楊靠在電梯里哼歌，腦海里一直循環播放潘雨櫻在高原上對他那句沒人喜歡真正的她。有人連喜歡真正的自己都做不到，誰還敢去喜歡“真正的”偶像？本來就是個畫皮職業，非要搞得跟真的似的，但一掏出點兒真東西，不是被人罵就是被人笑。

沒等他走到周白陶辦公室，胡楊就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謝應蹲在安全通道門邊兒抽煙，見胡楊走過來連忙起身向他招了招手。謝應不等胡楊說話，擺出一副做賊的情態，把人拽進安全通道那陰影里讓他別出聲：“嘖，你那小助理，拱火挺行，還好老子能屈能伸?！?/br>
“怪不得你彎了?！?/br>
“別貧啊，我告訴你，一會兒把你推出去，讓周老師把你生撕咯?！?/br>
“……我就是上來被撕的?！?/br>
“跳舞不行還想當貝斯手呢，走，喝酒，別理他們?！?/br>
于是謝應拽著胡楊從樓梯一路狂跑，沖到一層時胡楊感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