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3
“是陸師傅教得好?!?/br>“怎么,秘方都給你了,還不肯喊師父?!彼@個真師叔至今不肯認,偏跑去認哪門子的假師叔,陸符丁嘆氣,“真和俞明甫一樣,冷心肝,養不熟?!?/br>俞訪云搬了個小凳子坐床邊,點燃了灸條,回旋熏他的腰腧xue:“陸師傅,昨天說到哪兒了?”陸符丁被燙得舒服,閉上了眼睛享受:“喔……說到,說到師父領我入門,后來我又領你爸入門。我師父最早是在那北京的大藥堂給大人物做藥的,這世上就沒有他做不出沒見過的膏藥?;亓送┏侵?,開了間大名鼎鼎的念安堂,是這兒最厲害的藥師,來買藥的客人說踏破門檻也不為過?!?/br>念安堂,俞訪云蹙起眉頭,他算半個業內人,都沒聽過這個鼎鼎的大名。“你當然不知道了,”陸符丁輕嘆一聲,“念安堂開了兩年便關門了。師父年紀大了,被同行尋釁滋事,鬧大以后又潑了污水,師父心氣傲,直接把店關了。這樓起得快塌得也快,他從此后封爐再不做藥,那些驚世的秘方都藏在手里,只傳給他最得意的徒弟——也就是我,和你爸?!?/br>俞訪云回想自己七歲以前,他爸帶他把一碟小醬瓜分成早中晚三頓的日子,怎么瞧也不像個揣著無價秘方的人物。“可是你爸,心不在這個上面。師父他癡迷研究這些東西,是整個人投進去的,其它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要,所以一輩子孑然一身也不覺得伶仃。但你爸不一樣,他平時念得最多的,是長安的水的長安的人,心里裝的東西太多,永遠走不出長安鎮?!标懛》藗€面,把臉朝向俞訪云,“后來,事情變得太快,天也變了,民間不允許販賣手工制作的膏方陳藥,相信這些的人也越來越少了,大家都慢慢把師父忘了。念安堂關門之后,師父少了寄托,不久就去了。你爸他選擇回了長安鎮,把師父留下的東西都給了我,只帶了一身手藝走,這之后……”這之后,就是俞訪云知道的故事了。他從來沒見過mama,俞明甫一個人把他帶大,卻又在兒子剛懂事的時候舊疾復發,撒手人寰。俞訪云孤零零長這么大,連一些可供懷念的父子回憶都少之又少,他甚至已經記不得俞明甫長什么樣子。嚴奚如說他對陸符丁倍獻殷勤,其實那幾缸膏藥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一次次來,不過是想來從別人嘴里確認一些俞明甫的痕跡。陸符丁說起這個,依然搖頭:“我一直搞不懂明甫怎么想的,什么都學會了,又心甘情愿什么都拋掉,回到一開始的地方繼續過他默默無聞的日子?!?/br>俞訪云輕聲說:“我爸是為了我媽?!?/br>“是啊,那時候你已經在你媽肚子里了??赡銒屆?,難產的時候誰也不在身邊。她去世之后,你爸再也沒聯系過我了,直到我聽說他也……他也命苦,躊躇半生,事業和家庭的快樂都沒嘗到,早早地陪你媽去了?!标懛』仡^看俞訪云,“還好,你的命最硬?!?/br>二人命薄,余下的命數都留在兒子身上,能不比鋼板還硬嗎。俞訪云笑了一下:“可惜我爸的手藝,什么都沒來得及教我就走了,連句話都沒留?!?/br>“斷了就斷了吧,這門手藝,總要斷的?!标懛∷剖窍肫鹆俗约旱奶幘?,陸弛章那治不好的眼睛……也開始唉聲嘆氣。“陸師傅,后兩天我來不了了,你就讓陸師兄幫您灸一下吧,周末我再來給您扎最后一次,這個療程就結束了?!?/br>“行,拿點橘子走。哎對了,這個也給你。師叔還是師父,不愿意喊就都別喊啦,我尋你開心的,你爸都不在了,還講究這些輩分干什么?!?/br>俞訪云接過東西,是一只老式英雄鋼筆,筆身很細,桃粉色的,筆夾磨褪了金屬色澤,本來上面刻的小字現在也磨得差不多了。“你爸的鋼筆,收著?!标懛∪滩蛔≌f兩句閑話,“要說你媽也是真傻,一點沒大學生的機靈樣兒,當時你爸追你媽,剛談上就遇到你爸生日,你媽送禮物也不知道送什么,選了一支女式鋼筆,幾塊錢買來的東西,又卡墨又刮紙,撿根樹杈子都比這支筆能寫??赡惆植幌訔?,天天握著一根粉色筆寫字兒,最后走的時候才舍得拿出來送給我當個念想?,F在,我把這個念想還給你了?!?/br>俞訪云輕輕擰開筆蓋,父親在他記憶里一直是個越走越遠的模糊背影。如今,終于在陸符丁身上找到一個入口,瞥見那個年輕又陌生的俞眀釜,鮮亮地活過。積攢一點點新的回憶,便足夠歲月消磨。俞訪云喉頭泛酸,小聲嘟囔了句“師父”。他不認他做師叔,他把他當成代替俞明甫來教自己東西的師父。“誒,”陸符丁拍拍他的手,”好孩子?!?/br>報告會那天,嚴奚如沒通知俞訪云來,自以為給他多放了天假。前日不清不楚了那一下,對方是醉得迷糊,自己卻是神清氣爽趁人之危,怕他醒來記得,又怕他清醒之后不記得。只要對上那個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嚴奚如自認命好,順風順水到現在,托出去也是令人羨慕的人生,可到了三十多歲,和同齡人的生活相比,卻是家庭全無,事業勉強,還要落一個囂張跋扈,不知紀極的名號。囂張他認,跋扈他認,但貪心,他向來只敢劃一個看似寬蕩又謹小慎微的圈子,在這其中,想要的都能得到,得不到的東西,他想都不敢想。何況最近,那么多雙眼睛盯在自己身上。他自己皮糙rou厚,有些話別人傳得多難聽都無所謂。但俞訪云看著臉薄膽小,里面卻是冰心玉骨,說不定在那些流言污構之下,寧折不彎。事關彎不彎,這一回,嚴奚如難得轉動了腦子,得好好算計算計。到了現場才發現,人家根本就輪不著自己放假,嚴奚如自己只是個與會人員,俞訪云的名牌卻作為科室代表擺在了第一排。俞訪云進會議室的時候,見那位年輕的秘書長背對門口和嚴奚如說著什么,親昵地攬著肩膀。目不斜視地經過兩人身邊,嚴奚如悄摸摸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是個什么情況。秘書長走過來想坐在俞訪云右手邊,被嚴奚如搶先一步拉開了凳子?!班嶉L垣,坐對面去?!?/br>在這里聽見了這個名字,俞訪云詫異地抬起頭——鄭長垣,原來秘書長就是嚴奚如的那個同學。他從學校調走得早,沒教過自己。男人落座的時候,視線相交,俞訪云又是一愣,這不是在折瀧和自己擦肩而過的那個男人?鄭長垣朝他禮貌微笑,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嚴奚如。整個急診大科,內外科的醫生圍著會議桌坐了一圈。俞訪云代表ICU發言,報告風格和本人似的,一絲不茍,條理清晰。鄭長垣對他提到的新機器頗感興趣:“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