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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暈頭轉向,趴在地上還沒能反應,就被鉗住胳膊拽了起來。楚悉背上我打車到了醫院,從在出租車上開始他就冷著臉,一句話沒跟我說。我發現他忙前忙后的時候不斷看表、接電話,有點不是滋味,說,你忙就走吧,我待會自己回家。他一邊用手機回信息一邊皺著眉搖了搖頭。折騰完早已經過了他的上班時間,送我回家的路上,我看著四肢被打上的好幾處大大小小的補丁,甚至都不覺得疼,只覺得高興。高興以后不用跑步了,也高興他明顯為我擔心的表現。楚悉背我上樓,我炫耀似的把腳往前一踹,樂呵呵地說,這下跑不了步了。我的本意是跟他開個玩笑,他的語氣卻冷冰冰,說,多大了還耍賴皮,不知道會受傷嗎。我無所謂地晃了晃腳,說,受點小傷換來不跑步多值啊,跑步真的太痛苦了,比讓我死還痛苦。楚悉沒回應我的話,只有他打在臺階上啪嗒的腳步聲在我耳邊環繞。這么沉默一陣我才意識到楚悉為什么是這個態度——我又習慣性地用傷痛來逃避,把受傷流血當作一把解決問題的萬能鑰匙,這是我最該改掉的習慣,是楚悉曾經費了大力氣幫我糾正的壞毛病。對不起,我說,以后再也不這樣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對著他耳朵念了好多遍。不用跟我對不起,楚悉說。我又對不起了好幾次,笑嘻嘻地說,那我跟我自己道歉。楚悉忽然站住,嘆了口氣,容禮,他說,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你不能每次都用嬉皮笑臉混過去。他頓了頓,樓梯間的回音卻沒留出空隙,回聲還沒停他就又開了口,我知道想徹底改掉不容易,但是哪怕勉強你也稍微學著點愛惜自己不行嗎。不然不只是你的努力白費,我的也打了水漂。我愣了愣,假作輕松地笑了聲,說,你想多了,我這次真的是不小心,我保證,我發誓。楚悉沒理會我,我搖他的肩膀,向他求證,嗯?聽到了嗎?真的,我真的是跑得腿軟了不小心摔了。他似乎是鐵了心不搭理我,開了門把我放到沙發上,說了聲好好休息就走了。?這次爭執就像北京的春天,悄無聲息地到來,剛剛激起了一些感知就走了。我甚至都不知道這能不能算是一次爭執,那天晚上楚悉回來之后什么都沒再提,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因為我傷了腳而沒能散步而已。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好像起了一層大霧似的,什么都是模糊的。連自己逃避跑步的方法是否真的過激了都難以確定。故意摔那一跤的時候到底是因為我惡習難改,心思哪怕一瞬間激烈扭曲到了以前那種程度,還是因為我本身是個有“前科”的人,以至于某處存在著一道界限,它看似薄如蟬翼,風平浪靜的時候完全沒有存在感,可稍微發生一點波動,它就會劇烈地抖起來,大驚小怪,敏感到令人迷惑。這份界限應該不只我,楚悉也有。不管被迫還是自愿,他曾經長久地介入,甚至至今也沒脫身。受傷的關聯詞本來該是疼痛、大意一類“松散”的詞匯,而到了我身上卻成了緊纏的強目的性、無止盡的疲勞和偏執的卷土重來。其實從高中畢業前的半年左右起,我就再沒做出過嚴格意義上可以算作“自殘”的舉動,可十幾年過去了,我依然分辨不清它是否結束了。這種特殊關聯的觸發按鈕是真的沒被拔除,還是我和楚悉看到的其實只是陽光下像按鈕一樣的影子。至于楚悉對我這種過激的行為反應到了怎樣的程度,我更是難以考量。有兩種可能:我像個屢教不改的頑劣小孩,他是出于責任而必須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教導我的大人,早因為我永遠長不大而厭煩疲憊。這是第一種可能性,是個大部分情緒以他自己為基點的狀態。另一種可能是他被我波及,被動的但也是自愿的。我做不出這道選擇題,因為楚悉從不給我解題的機會。他能把掩飾裝扮得坦蕩,將題目的問號抹去,硬加上一個句號。即使起初我堅信這是個疑問句,卻由于他過于篤定篤定的態度而推翻自己。他和空氣具有同樣的迷惑性,只要能呼吸,人就不會記得自己走的其實是一條死路,每一秒鐘都在和死亡拉近距離。這次也一樣,?所有疑問沒結果地過去,我當然沒忘記,可即使想起來也不自覺用陳述句的語調把它讀出來,好像懸而未決也是一種答案。第20章我就這樣不求甚解地過了一天又一天,倒也很少感覺困擾,這歸功于我向來對未來沒想法沒規劃——又是一處跟楚悉完全相反的地方。我猜站在他的立場上,未來大概像塊橡皮泥,形態怎樣全依賴一雙手的締造。而非要我下個定義的話,未來跟時間是差不多的概念——在我沒出生前就存在了,我不具備指揮它的能力。所謂“珍惜時間”,根本不是讓時間變慢,只能人自己加速而已??晌易钣憛挼木褪桥懿?,于是就任它跟時間一起折騰去。這兩位兄弟對萬事萬物要求嚴格,把世界置于一個不停歇的傳送帶上,就算我站著不動,也是跟著往前移的。轉眼從秋天轉到冬天,轉得公元紀年個位數增長,除夕將近。除夕這天早上我專門向楚悉要求了不許加班,他也說了沒問題。我早早訂好了餐廳,因為這頓晚餐在我看來不是年夜飯,而只為了給他慶生。日期是人定義的,二十四小時一段,排列出三百多個標準化的單元??扇瞬皇菢藴驶膯卧?,總有些區別,于是對不同的人來說總有哪天不同,要把它標記出來。能夠成為節日的日期說明它的特殊性不只屬于某一個人,而是大多數人共享的獨特。可大多數不代表全部。我經歷了二十九個除夕,這是第三十個。在楚悉出現前我都沒能體會到它的與眾不同,只知道它是寒假的一部分,再加上我對農歷沒有概念,因此它的登場總是很突然,伴隨著一驚一乍的鞭炮聲,是個冒冒失失的節日。它過于吵鬧活潑,會把我普普通通的一天反襯出孤獨寂寞的味道,不傷心也得傷心一會兒。所以我不想吃除夕的餃子,只想吃楚悉的生日蛋糕。下午他說可能得晚點回來,七八點鐘又讓我自己先吃,不要等他。我當然不會不等他,在餐廳等到快十二點還沒見到他的影子,我干脆跑去了他公司。楚悉所在的那層就他的辦公室亮著燈,除他之外再沒其他人的身影。我推開門,他沒抬頭,下意識把我當成了他的同事。不是讓你回家嗎,他說,剩下的我來收尾。沒得到回應他才抬頭看向我,明顯地一怔。我幾步站到他辦公桌前,雙手背在身后,佯裝生氣地板著臉。他抿了抿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