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吃了兩口，又撂下了筷子。

程顯聽坐在窗欞上看外面，血紅夕陽此時看來倒不太像火了。程透醒來后便看見師父一直就那么坐著，也不怎么說話，眼神陰郁地望著窗外。

“好好吃飯?！彼^也沒回，倒是知道徒弟放下筷子，立即出聲提醒道。

“吃不下?！背掏该鏌o表情地看著飯菜，“我出去提水的時候，正門口堆滿了焦尸?！?/br>
他不等程顯聽說話，反而問說：“你吃了嗎？”

程顯聽老實答道：“不餓?！?/br>
青年剛要發作，程顯聽卻從窗戶上下來，走到他跟前去，背過身子解開衣帶，露出光裸的后背，“有變化嗎？”

程透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背后的符文，仔細觀察了那刺青一番后，認真道：“顏色好似淺了些?！?/br>
程顯聽淡淡地恩一聲，穿上衣服坐到徒弟旁邊，“你吃著，聽我說?！?/br>
程透只得又提起筷子，只聽程顯聽張口便直言道：“花匠他們可能出事了?！?/br>
程透心里也有數，點了點頭。

“這屏障不知能否攔截聲音，你沒醒的時候我試著千里傳音喊了他們三個，沒一個人應聲?！背田@聽蹙眉道。

程透眉眼不動，“大抵是能的?！?/br>
程顯聽沒有出聲，頓過片刻，繼續道：“記得我設在花圃的陣法嗎，她若是重傷，我能感到?！?/br>
程透拿著筷子的手一停，“怎么？”

程顯聽搖搖頭，“那個陣法也沒有啟動，往好的想，皆大歡喜，不好的想，是屏障攔下來了?！彼蛄讼伦?，“陸廂姑且不提，花匠與國英都是內心善良的人，怎會……放任山火蔓延?！?/br>
接下來的話不言而喻，大抵正是他們也遭遇不幸，外山才慘遭火海。

程透吃到一半，驀地又放下筷子，直視著師父問說：“你老實告訴我，昨天那是怎么回事?！?/br>
程顯聽不躲不閃，與他對望半晌，才慢慢移開目光，“等這件事過去了，我把所有事都告訴你?！?/br>
意外的，程透揚起眉毛，緩緩道：“有些事我已經知道了，你別想搪塞我?！?/br>
程顯聽一怔，慢慢又笑了，柔聲道：“好?！?/br>
青年吃完了飯，師徒倆在桌前各懷心事，無言許久，程透才抬起胳膊，說道：“這個是怎么回事？”

他搖了搖手腕，硨磲與白皙似玉的腕子晃人眼目。

“還是你的，不過關鍵時候，你得借我用用?！背田@聽就輕避重地答說。

程透又哪里這么好哄，面不改色道：“我問的不是這個?！?/br>
程顯聽閉上嘴，程透也不嫌累，就那么舉著，隔過半天，師父終于敗下陣來，按下他的手無奈道：“好吧好吧，蛇骨劍是我后來尋的，這才是我原本使的武器?！?/br>
程透挑眉，“狗鏈？”

程顯聽嘖一聲，“喝多了說胡話嘛。這是從……錫杖上拆下來的，也能化劍?！?/br>
青年把它取下來，拿在手里，“就這么給我了？”

程顯聽伸手彈他的腦門，“話怎么這么多！”

短暫打鬧過后，不安與沉重再次填滿了整間屋子。程顯聽閑不住，也沒法面對徒弟，干脆出門去，琢磨著到展光鈺那兒看看。

刑罰司里，邢官都各回各家去了，展光鈺與程顯聽聊了幾句算是交換信息，后者大方承認了自己沒法兒打破丹虢陣的屏障。展光鈺倒也毫不意外，兩人知根知底，也都知道彼此斤兩，他這位大哥是不簡單，但由于某些不可言狀的事，與上古戰神比終究是差了點兒。

聊著聊著，展光鈺握拳在桌上砸了一下，低聲道：“若是當初你——”

程顯聽及時截住了話茬，“那我現在也不會在這里?！?/br>
展光鈺意識到自己失言，剛收住聲，見程顯聽反應不大，又忍不住問，“你不是不記得了？符文刺青封住了關于那兒的記憶?！?/br>
“不是全不記得?！背田@聽難得沒有回避，沉聲答說，“只是關于他的那部分都封鎖住了，這幾天跟那符文抗衡，倒是……想起來了不少?！?/br>
展光鈺剛要追問，程顯聽卻微垂著眼，仿佛自言自語，“不過我還沒問過他愿不愿意要，他若是不要，那我也不要?！?/br>
刑罰司采光不好，有些陰暗，眼下屋里黑咕隆咚，也沒個人來點燈。展光鈺眨巴兩下眼，干笑著調笑道：“兄弟們都等著你發達了提攜呢，你倒好，跌得最痛苦?！?/br>
程顯聽沒接話，黑暗中眼里似有金色流光。展光鈺說罷回味片刻，才驚覺自己莫不是又說錯了話，忙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個嘴巴，慌道：“大哥你別——”

“成了，閉嘴吧你?！背田@聽沒好氣道，“你一點沒有我那兩個師弟可愛！”

展光鈺聽他語氣也不像惱火的意思，又松了口氣，嘟囔道：“這，也沒眼福見過啊?！?/br>
程顯聽站起來往外走，“不和你廢話了，我回去了?！?/br>
一路上慢條斯理地往回溜達，走回城門時天已經黑透了。程顯聽站在屏障前看了會兒外面堆疊著的焦尸，口里念念有詞，不多時，外面金光揚起，自焦尸內散出細碎的金色光點，剎那間恍若漫天流螢，交相輝映，升往天際。

這本是他最擅長的。

做罷，程顯聽剛要回去，轉身那刻，身后焦尸似乎扭動了一下。他敏感地察覺到異動，又旋身回去，盯著那些層層疊疊壓在一起的焦尸。

在他的注視下，黑色的干枯尸骸晃動著紛紛站起！

無法彎曲的膝蓋使焦尸們如同提線一般直挺挺地立了起來！仿佛被重新注入靈魂，肢干扭動著重新伸開，一具具焦尸排成長隊，搖搖晃晃地向森林深處走去。

程顯聽呆愣住半晌，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控尸——

許凝凝的名字冒出嘴邊，可她是不可能上到嶺上仙宮這一層來的！控尸這種本領非比尋常，若要練就，數以千計的殺業與天賦缺一不可，千百年來也就出了一個許凝凝。他不認為九州上有誰能默默無聞地練就這層本事，名字卻還不為人知曉。

只有可能是周自云。

許凝凝與周自云都癲狂無常，不可揣測。甚至，那酷愛交易的女魔頭也與周自云做了什么交換，分享了自己控尸的能力，等待著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