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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雖不富裕,但也不至于拮據,難怪能容下夫妻二人夜里留宿。依憲城風俗,白日非但不閉戶,反而是門庭大敞的,李氏家的門關得嚴嚴實實,提著菜籃子的大娘路過,還會指指點點。就是這兒了。明堂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該接著裝道姑,正抬手要叩門,門卻自己開了,李耕田的腦袋探了出來,一雙眼睛耷拉著,顯得無精打采。他看見眼前人反應并不是太大,從院里走了出來,飛快地再度合上了門。“道長,又找過來了。有事嗎?”明堂一時忘了咳出副陰陽怪氣的嗓子,回答道:“能有什么事,李老哥這是去哪兒???”這下換李耕田楞了,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明堂,才搖了搖頭,長嘆道:“還不是去給我家那婆娘抓藥?!?/br>李家的情況人盡皆知,現下李氏瘋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為什么,李耕田擺明是在揣著明白裝糊體,明堂不跟他多扯,直入主題道:“怕不是得去抓藥,而是該找人清一清家宅了吧?!?/br>話已經說到了明面上,李耕田的反應還是不大,一雙渾濁的眼干眨了幾下,又說:“道長,實不相瞞,別看憲城這么大,算命的能數出來四五個,有本事的卻一個沒有。你是外地來的,我不清楚,但就算您是有真本事的,我也沒錢請?!?/br>明堂眼睛亮了,李耕田的話有戲。他笑起來的時候顯得很親切,令人不由自主放下防備,明堂往前走了一步,對李耕田道:“嗨呀,我這四海為家的,賞口飯吃就成了?!?/br>李耕田看著明堂的臉似乎感覺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半步,手不由地摸了摸別在褲腰帶上的銀兩。他有些神經兮兮地壓低了聲音,說道:“道長,要不……咱們借一步說話?”從城內回來后,棠仰發現明堂似乎心情不錯,哼著小曲徑直進了廚房。坐在門檻上支著下巴看的棠仰原本以為他要做飯,結果發現他不一會兒又出來了,于是問道:“干嘛去了?”“賺到錢了,”明堂站到他跟前,順手在棠仰腦袋上摸了一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開了棠仰打他的手?!胞}我買過了,茶葉給忘了?!?/br>棠仰撇嘴嘟囔起來,“買鹽做什么,不是嫌我做飯難吃嗎?!?/br>明堂趕緊蹲下來哄道:“不難吃不難吃,往后我做飯成嗎?”他從袖口里摸出一包蓮子糖來,打開油布包伸到棠仰嘴邊,“喏,你的。吃這么多小心壞牙?!?/br>“妖是不會壞牙的!”得了便宜賣乖的棠仰不看蓮子糖,手卻很誠實接過了塞了一顆進嘴里。這次他倒是沒把苦蓮心挑出來,邊吃邊問明堂說:“怎么,老李家的事你拿下了?”明堂挨著棠仰坐下,他原本是想靠在他身上的,但思索了一下,終究是沒有,轉而認真回答道:“李氏那是嚇出來的心病,我無能為力。其他的嘛,晚上就去?!?/br>棠仰睨著他嘲道:“用不用我到時候去救你???”明堂頷首笑笑,企圖和棠仰勾肩搭背,試了兩次均以失敗告終后,改為手搭在他背上又揉了兩把棠仰的腦袋,“銀兩到手后咱們下館子去怎么樣?”樹上的蟬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兩個人同時感到了些許不明不白的溫熱,他們感到對方的身體僵硬起來,觸電似分開了。棠仰扭開臉不看明堂,小聲說:“煩死了?!?/br>蟬鳴立刻消失,院落里又是一片“草木深”的濃綠靜謐之景。明堂還在看他,不著痕跡地舔了舔下唇。棠仰說不跟去便真的沒有去,腮幫子鼓鼓地塞了蓮子糖,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早去早回??!”明堂摸著下巴想了想,又轉回頭來說道:“我估計得三更過了才能回,明天咱們下館子去?!?/br>吃個不停的妖當然不會拒絕,反而補充起來,“我要吃蜜汁燒鵝?!?/br>“好,”明堂點頭,“天黑透了。我早點回來,你早點睡?!?/br>他掩上方宅嘎吱作響的偏門,心想道,有空該把這兒好好收拾下了。夜還很長,明堂并不著急,實際上,老李家的那點來龍去脈,他心里已料得八九不離十,今天晚上,當然也有自己的打算。老宅被夜色覆蓋,除了沒有燈火,看起來似乎沒有往日破敗,褪色的門神在風吹日曬中逐漸泛出死氣的灰白,門上一左一右的兩個大紅喜字,好死不死正蓋在了門神身上,黑暗中愈發鮮亮,艷艷紅色中折出一縷狐貍瞳仁兒樣的青光。兇宅忽現大紅大紫,絕非吉兆。明堂盯了一會兒兩個喜字,竟然伸手過去企圖撕掉,才一碰上去,院落中倏地一聲尖利貓叫,他冷不丁被嚇得縮了手,明明沒人看見,還死要面子故作鎮定道:“嘿,哪兒的野貓?!?/br>沒再管那突兀的喜字,明堂開了門,才一進去,居然看見院子正中間蹲著只老貓,身上的毛長得打結,臟成了黑色,胡須垂了下來,一雙眼睛恰如那喜字一般亮出幽幽綠光,它舔著爪子,貓臉上帶著裂開嘴的微笑。貓是通人性的動物,但這通人性又何嘗不是一種邪性。尤其是老貓一點也不乖巧,無聲無息看著人的樣子直叫人發毛,它的笑明顯是帶著不懷好意的,明堂一時拿不定主意,一人一貓在院子里對望著,誰也沒有輕舉妄動。他干脆蹲了下來,對老貓道:“等我半晌了吧?”貓低頭舔著臟乎乎的爪子,張嘴叫了一聲,在明堂身后,陰風掃過,咚一聲帶上了大門。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明堂,緩緩抬起腦袋,自嘴里擠出一個乍聽如孩童啼哭般的貓叫聲來,然后放下爪子,毫無征兆的,一個女人回答說:“是啊?!?/br>想也不想,聲音自然是從老貓口中發出來的,女人聽著有些自怨自艾,連帶著老貓梳毛的動作都像極了一個正在照鏡子的空房怨婦,在陰風颯颯的院落里格外駭人。“你沒一上來就打打殺殺,自然是想跟我談談?!崩县堈f著,前爪離地站了起來,它說話停頓時仍在笑著,裂開的嘴能看到一口尖利的小牙,“那兩個賤人也是罪有應得,我既沒傷他們性命,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互不相干,如何?”明堂把手肘抵在膝蓋上支著頭,“你倒挺識相,知道自己打不過我?!彼捯粢晦D,語調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