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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姊妹逝去之后,才由她僥幸登上了王座。而她上位之后,人人又說,做得沒有她的jiejie們好。她心中一直憋了一口氣,下一代族長,一定要是她的長女!但是……旁人的一句話又點醒了她——“大人自身也非長女,亦將姜族帶領得和諧安樂,實是證明了,能力與年齡無關。既是如此,大人又何必執著于長幼呢?”旁人不知季姜內心的這番活動,但是姜荔,在聽了母親這番話之后,沉默片刻,竟是突然掙脫了護衛的禁錮!一陣狂風卷起,眾人被風沙迷住了眼,而姜族的天賦能力本就與風有關,姜荔情緒激動之下,周身為風刃所縈繞,竟是無人能夠靠近!點點細雨,落了下來。姒族王帳中,姒沅正在收拾行裝。與姜族和談即成,不日,他們將離開姜族,返回極北之地。雖然來到這里只有一段時間,但南方截然不同的風物,還是給姒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他在分別之際,不禁開始有些懷念。忽然,他的手碰到了一塊冰塊。那是一片綠葉,被他親手封在冰中。終年被大雪冰封的姒族銀谷,從未見過這樣寬大柔軟的葉片,仿佛將自己的一切都舒展開,大大方方地享受陽光與雨露。不懼風雨,擁抱驕陽。但是在銀谷中,一切都是冰冷而堅硬的,從未有過這樣鮮活而熱烈的生命。也許,返回姒族之后,他們再也無法見到這樣的綠葉了。一只銀鳥忽然從帳外飛入,鳥翼上還帶著一片未化的風雪,飛到姒洹臂上落下。姒洹摸了一下銀鳥柔軟的羽毛,鳥兒也將喙在他手指上輕啄,帶下一片未融的雪花。熟悉的溫度。“母親來信了……”姒洹說。姒洹解下綁在鳥腿上的小卷絲帛,一行小字露了出來,母親告訴他們,姒族族內一切安好,詢問他們戰事進展,和談判情況,寥寥數語,到最后,則提到了她最近得到的一則奇怪卜辭,其中的含義,連她也無法參透……忽然一陣冷風吹入,帳篷的簾幕被卷起,姒洹還未讀完,手中的絲絹已經被吹落。“要下雨了……”姒沅說。透過半開的簾幕,姒洹看到,太陽已經落下去了,剛升起片刻的月亮,也被烏云擋住。夜色烏沉沉,冷風懶憊,席卷著草皮樹葉,前期的悶熱,預兆著之后的暴雨。一道閃電在半空中劃過。姒洹突然想到什么,說:“沅,出去看看?!?/br>一種有什么事情很快要發生的沉重感流淌在姜族領地之中,雖然不知道到底要發生什么,但每個姜族人心頭都沉甸甸的,連孩子都不愿意說話。姜族領地空無一人,似乎都朝著一個方向走去了,姒洹不由得加快了速度。風伯、雨師在云頭齊聚,駕駛著閃電與烏云,匆匆趕到,急待這在這片被神遺忘的土地上,施展力量。等到二人趕到之時,就撞上了這么一幕——一把利劍高高舉起,寒芒映照著閃電的白光。青年的臉上,不知是什么表情。上身赤裸,下身卻是一條粗壯矯健的蛇尾,高高挺起,宛如墨色閃電。冰冷的目光,透過人群,與姒洹撞到一起。在炸雷響起的同時,青年手中的長劍用力揮下,一劍砍斷了自己的蛇尾。“啊啊啊——”凄厲的叫聲貫徹整個姜族領地。無數閃電在遠方閃現,密集的白光,將烏云也照得透亮。像是神在哭,又像是妖在笑。隨即,轟鳴聲接連響起,蓋過了其他一切聲音。傾盆的暴雨,就這樣嘩啦啦地落了下來。暴雨如注。塵土被雨水打沒,連帶著絲絲血跡,沒入大地。無數雨滴,從九天之上落下,又匯入地下萬米,神人之血,流淌在大地上。被染紅的水洼、水流,源源不斷地沒過草根土石,帶著生命的欣喜和哀嘆,滲入地底、匯入河流。一節還在跳動的碧色蛇尾,蜷縮著,染著血跡,扔到姒洹面前。一道雨水落在青年的臉頰上,淌下一道水漬,劇痛,已經讓他的聲音都顫抖:“……”聲音為雷聲所掩蓋。霎時間,姒洹想起了母親寄來的那則卜辭,已然應驗。第6章1.6剝麟“我姜荔,自愿斬尾,代替姜蘿?!?/br>那夜,姜族青年的血,一路,從姒族的王帳,流到了姜族大巫的居所中。下了一夜的暴雨,將一切血跡都沖去,但第二天,人們經過時,仿佛還能聞到那股血腥味。你可愿經受剝皮拔鱗之苦?我愿——你可愿承擔剜筋去骨之刑?我愿——在日月交替之際,一個長尾之人,手持利劍,斬斷了自己的蛇尾。這是卜辭所言。如刀切斧啄、油烹火濺,如此之痛,在你余生,將日日夜夜,重復出現。你可知曉?我……姜荔忽然睜開了眼睛,在無限混沌和幽昧的虛空上頭,舊鬼新魂纏成一團,哭叫撕咬,圍著一團暈黃的燈火打轉。一只過路的飛蟲,聞著那誘人的香火之氣,一頭扎進油燈之中,其軀體,也迅速被等候多時的癡魂怨鬼撕拉扯碎,爭著吸食那溢出的點點血跡。“不要看?!?/br>那是非常動聽的聲音,讓人想起山風與清泉。但再一眨眼時,對上的卻是一雙蒙著白翳的年老眼睛,枯皺衰微,宛如骷髏,全身都裹在厚厚的黑布中。姜族的大巫,辟姜。一個非常老的女人。老到已經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多少歲了,在姜族人年幼之時,她已經這么老了;而當姜族人魂兮歸去,她還是這么老。擋住姜荔眼睛的手移開了,剛才那些奇幻的場景已經不見,尖利的叫聲和哭聲也消失,留下的只是一間普普通通的草屋,和一盞昏黃的油燈。“已經很久沒有人因為這樣的要求找我了……”黑霧一樣的老人將一把草藥扔進火盆之中,陣陣灰燼揚起,咳嗽過后,一股濃烈的香氣散出。屋內一股積年累月的腐朽之氣,被香氣一沖,更加難聞。老人坐在一張矮凳上,木凳咯吱咯吱響著,腿前一塊圓形的石頭,一把又鈍又重的鐮刀,正在上面來回打磨。嘩啦——嘩啦——好像拉鋸的聲音。姜荔收回目光,定定地望著頭上那盞油燈,幾只小蟲正圍繞在燈光周圍,意圖赴死。半截蛇尾被放在一個架子上,其下是一盞布滿青斑的老舊銅燈,火焰是藍綠色,不斷地灼燒著還在彈動蜷縮的尾尖,滴滴濁液,順著尖端滴落,匯入底下一碗顏色濃重的湯藥之中。“刀要磨得快快的,才好!”老婦人喃喃念了那么一句,用長長的污黑指甲試了一下刀鋒。姜荔全身赤裸,躺在一張不知經受過多少污糟的木案上,干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