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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田園美景如同畫卷,還隱隱傳來山野的歡歌,與鳥雀的啁啾。只是其中,突兀地點綴了一些未熄的烽火,和殘破的戰旗,屋舍倒塌,戰車廢棄,仿佛畫布上破了幾個洞。姜蘿赤足走在姜水之中,河水沒過了她的腳背,打濕了她白色的衣裙,也告訴她一切想要的訊息。一切生靈都在向她述說。山神說了什么?精靈說了什么?游魂說了什么?她閉起雙眼,足尖輕點,開始跳起一支古老的祈神舞。水波蕩漾,水滴順著她光滑的足尖下墜,在河面砸出水花,又泛出虹彩。手腕輕抬,握住了縈繞的風。環佩相擊,曲裾輕搖;日月盈手,星辰列張。姜荔坐在一旁,癡迷地看著自己的meimei。他摘下一片草葉,吹奏出一曲美妙的樂章,樂聲縈繞,一同匯入河流。一頭年輕的雌鹿帶著她的孩子從草叢中探出頭來,與人類一起,觀賞這奇異的一幕,風仿佛也在低吟。那頭還未長角的幼鹿被母親拱了拱背,靦腆地銜上了一朵黃色的姜花。蘿接過那朵花,插在了自己頭上,嘴角綻出一個淡淡的笑。所有被戰爭戕害的姜族人,此刻也停下了呻吟和哀嘆,不知不覺地站了起來,望著遠方,痛苦遠離,幽憤逝去。一曲舞畢,倒塌的草木站了起來,流血的傷口開始愈合,焚毀的種子重新發芽。族人們興奮地跪了下來,親吻蘿走過的土地,又把她圍在中間,跳起舞來。風亦止息。荔跪倒在蘿的腳下,親吻著她的足尖。這就是他的蘿,他的珍寶,他的天神,姜姓這一代的長女。先祖的榮光在她身上重現,偉大的姜姓在她腹中延續,既是天命所歸,亦是人心所向。他愿為她粉身碎骨,九死不忘。直到——一支銀箭突兀地射了進來。“誰!”姜荔反應極快,徒手握住了那只箭。那箭只來得及在姜蘿裙擺上留下一個破口,便被姜荔折斷在了掌心里。他把姜蘿擋在身后,目光兇狠地看向了這不速之客——一個姒族少年。很年輕,還是個孩子,也玩笑一般,戴著半張面具。零碎的白發結成辮子垂在肩上,點綴著紫色的寶石和珍珠,看得出來備受寵愛。而他手中,正拿著一把精致的弩機,閃著點點銀光。姜蘿握住荔的手,在他掌心里寫下了一個“光”字。姜荔便知道了,這是太姒的孫子,姒光。“我聽說是你,射傷了我舅舅?”少年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果是你,我就要向你討教討教了!”姒光非常不客氣,“我可不相信,你能贏過洹舅舅!”“無聊?!苯笳f。“不準走!”姒光擋住了姜荔二人的去路。姜荔心中殺意已起,姜蘿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你待如何?”“我們再比一場,若是我贏了,你就要向洹舅舅請罪!”“胡攪蠻纏?!苯蟮吐曊f,掌心已經開始匯聚靈力。“你說什么?”少年亦是激憤。羔羊一樣的人群圍了過來,沉默著,形勢卻一觸即發。人們甚至沒看清拉弓的動作,靈箭已經疾射而出,少年一驚,側身閃避,長箭卻朝著他肩頭直射而去,他驚愕地倒在了地上。長箭刺中了棲息在他肩頭上的兩只蝴蝶。一只被打落泥土,另一只卻受了驚嚇,顫顫巍巍地飛了起來。。“不要惹怒我?!苯笳f。……少年的族人到來之后,姜荔和姜蘿便悄悄離開了現場。姜蘿甩開了姜荔的手,說:“哥哥,你太沖動了?!?/br>“我并未傷他?!?/br>姜蘿看著他。“我只是嚇了嚇他?!苯笳f。“哥哥,姒族現在是勝利者……”“但我并不懼怕他們?!?/br>姜蘿忍不住笑了,說:“是的,你不怕?!?/br>“但是我仍擔憂你,哥哥?!?/br>少女的聲音輕淺如水,溫柔地摸了摸兄長的掌心,那里被斷箭扎破,流出了血,“還疼嗎?哥哥?!?/br>“我沒事,我只是生氣,他們打斷了你的祈神舞?!?/br>“舞可以再跳,但是哥哥只有一個?!?/br>兄妹倆坐在高高的山坡上,姜蘿的頭靠在姜荔肩上,望著遠處逐漸寧靜下來的姜族部落。白日鼓噪漸息,夜晚燈火點起,半明半暗之間,夜風也變得溫柔。他們如同兒時一般,靜靜地看著家的方向,仿佛太貪玩了,而舍不得回家。“其實我覺得這也是件好事”姜荔說,“聽說他們會帶走姜蕓,許君現在都快瘋了?!?/br>“所以我才擔心你”姜蘿亦是微笑,“你打傷了他們的首領,恐怕不會好過?!?/br>“戰場無私仇?!?/br>“恐怕他們并不會這樣想?!苯}搖搖頭。“那又如何?”下身忽然異化成巨大的蛇尾,墨綠色的鱗片緊密結實,蛇尾有力而矯健,滌蕩之處,所向披靡。姜蘿摸了摸那泛著光澤的鱗片,小巧的蛇尾卻纏上了她的小腿,惹得她咯咯笑起來。“聽說女媧大神和伏羲大神都有著長長的蛇尾,但為什么女子沒有了呢?”“不知道。也許這就是人和神的區別吧?!?/br>姜蘿撫摸著哥哥的蛇尾,說:“要是我也有就好了……”也許這樣,我就可以走很遠的路也不會累;可以肆意地戰斗,而不是只能躲在別人的背后。“我的就是你的?!崩笈跗鹛}的臉,“我的尾巴只會幫你一個人孵蛋?!?/br>姒族的祖廟之中,滿頭白發的太姒正在虔誠禱告。石室陰冷,祭殿幽昧,屋頂望不見盡頭,壁上鑿開了許多小洞,光線射進來,穿透黑暗,照在了室中一根通天巨柱上,無數神秘文字刻畫的名字出現,那是姒族的歷代先祖。她本以為,自己的名字很快也要刻上去,卻沒想到,她唯一的女兒少姒,卻比她先走一步,只留下光和旦兩兄弟,而沒有留下一個女兒。生下瀅時她已經一百九十七歲了,瀅有五個兄弟,卻沒盼來一個姊妹,血脈傳承本就艱難,這也正常。她還記得當瀅終于成年,稱為少姒時,她是多么高興,然而,誰也沒想到……族中沒有女性繼承人,必須要引入外女才能繁衍下去,然而,族群也面臨著被外來勢力收割的風險。“她”必須同樣來自女媧大神傳下的上古八族,血脈才足夠純粹?!八北仨毬斆鞫利?,才能誕下優秀的繼承人。然而,每一個“她”在族群中都是珍貴的,同樣,也是野心勃勃、不甘人后的。她也曾去信詢求過居住在白金之地的姬族、日出之地的嬴族尋求幫助……在如今各族之中,純血的延續已成共同的憂患,只是默契地不予明言。姬族最為強盛,而且有著三位正當年華的神女,只可惜,她們都要求割讓姒族一半以上的領地為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