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站在門口等待著。

沒過一會兒，門前傳來動靜，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誰??？”

崔淼一怔，隨即答道:“華兒，是我，大哥回來了?！?/br>
雖然近兩年未回，但書信卻每隔一段時間就寫一封，李翠蘭非常喜歡王華，每每夸贊他是個懂事乖巧的孩子，便做主收王華為義子，所以才會有如今的稱呼。

里面沉默了一會兒，又響起了響動，應該是取下門栓的聲音?！爸ㄑ健币宦?，大門被拉開，王華小小的身子出現在大門前，待看清門口的崔淼時，一下便撲了過來，抱著崔淼的腰身，哭著說道:“哥，你可回來了，母親、母親她病了?！?/br>
崔淼聞言一怔，急切的問道:“何時病的？可有請大夫？”

王華哭喪著小臉，淚眼朦朧的說道:“請了，大夫請了好多個，藥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見有起色。如今母親都下不了床了?！?/br>
崔淼拉著王華往院里走，把馬匹栓在牛棚外的柱子上，快步來到李翠蘭的臥室門前，崔淼喚道：“母親，兒回來了?！?/br>
躺在床上的李翠蘭怔了怔，隨即看向王華，苦笑道:“華兒你瞧，母親又想你哥了，總覺得你哥回來了，就在你身邊站著?！?/br>
王華擦了擦眼淚，拉著崔淼來到床前，說道:“母親，哥回來了，這次是真的，不信您摸摸?！?/br>
李翠蘭看著崔淼，渾濁的眼神亮了亮，伸出枯槁的雙手有些猶豫的伸向崔淼的臉，被崔淼一把抓住。崔淼眼圈泛紅的說道：“母親，是兒子，大朗回來了！”

溫熱的體溫讓李翠蘭意識到面前的這個就是崔淼，她聲音微顫的叫道：“大朗，你回來了，真的回來了。好，好??！”

李翠蘭原本便蒼老的面容，現在更是沒了人色，兩鬢斑白，只有稀疏的幾根黑發，握著的雙手皮包骨硌得人生疼，身上傳來混合著藥味的奇怪味道，崔淼沒想到她竟病的這般嚴重。

“母親，您病的這般嚴重，為何不讓人稍信給兒子？”

李翠蘭摸了摸眼角，溫聲說道：“母親知曉你在外打仗，處境兇險，又怎么忍心再讓你分心？況且家中有錢，請得起大夫，你回來不過是徒增煩惱，多個擔憂的人而已?！?/br>
崔淼明白即使李翠蘭稍信，自己身在云南也定然收不到，但至少心里有數，若不是這次他獲準歸家，還不知能否見李翠蘭最后一面?！澳赣H，待明日我去城里打聽打聽，定請個好大夫給你治病?！?/br>
李翠蘭渾濁的眼睛更加黯淡，嘆了口氣，說道：“大朗，不必麻煩了，母親的身體母親清楚，已是強弩之末，能在臨死之前再見你一面，已經是老天的恩德，母親很是感激。家里的錢都是大朗用命換來的，留著給你們兄弟二人置辦產業，娶妻生子，沒必要浪費在母親身上?！?/br>
王華沒忍住哽咽出聲，雖然和李翠蘭相處時間不久，但李翠蘭的真心相待，早就讓王華心里的隔閡消失，他是真的把李翠蘭當做了母親，奈何天意弄人，如今李翠蘭竟病的這般嚴重。

崔淼強忍著淚水，說道：“母親，您這么說，兒子有愧??！”

李翠蘭緊緊抓著崔淼的手，眼淚也流了下來，說道：“大朗，在母親心里，無論是以前的少不更事，還是如今的成熟果敢，大朗是最好的。母親這輩子無甚憾事，唯一過不去的，便是那年犯得過錯，以至大朗不能科考，日日游走于生死邊緣。母親愧對崔家的列祖列宗！”

“母親，兒子現在很好，受王爺賞識，賞賜不斷，錦衣玉食。多年來未能在母親膝下盡孝，是兒子不孝，若母親再為那件事苦惱，兒子心里會更加愧疚?！?/br>
李翠蘭說了半晌話，精神有些不支，臉色看上去更加難看。

“母親，您休息會兒，兒子就在床邊，哪兒也不去?！?/br>
崔淼坐在床邊，握著李翠蘭的手，看著她沉沉睡去。

第三十五章

洪武十四年八月二十，崔淼已經回來五日，七日的假期，今天是最后一日，可他卻沒有回去的打算，不說與沈清的約定，即便為了李翠蘭，他也不能在這時回去。兩天里除了第一天去請了次大夫，便再也未曾出門，一直守在李翠蘭的床邊，盡心侍候著。

“令母病入膏肓，現已藥石無靈，也就這幾日光景了?！?/br>
大夫的話歷歷在耳，崔淼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心底發酸。崔淼想哭卻不敢，他不想李翠蘭最后的日子過得期期艾艾。鄰家的叔伯，也過來探望，見到崔淼都顯得格外生分，尤其是崔貴那一支，每每見到他都會怒目而視，卻礙著崔淼的身份不敢有何作為。

洪武十四年八月二十三，這天清早，崔淼還未起床，便聽到院子里有動靜，他躺在床上醒了會兒神，便起來穿衣，打開房門向院子里看去，只見風塵仆仆的沈清正牽著馬進來。崔淼出聲問道：“沈大哥，我記得昨晚鎖了門，你是如何進來的？”

沈清面不改色的答道：“翻墻開門?！?/br>
崔淼無語，過去將韁繩接過，牽著馬拴在牛棚的另一根柱子上，問道：“沈大哥，王爺那邊可曾稟告？”

沈清眼神閃了閃，淡淡的說道：“王爺那邊不必擔心，我已如實稟告?，F下未有戰事，耽擱些時日，并無大礙?！?/br>
崔淼聞言不由松了口氣，神情卻黯淡了幾分，苦澀的說道：“不瞞沈大哥，家母現下病重，也就這幾日光景，即便沒有你我的約定，這幾日我也回不去。年幼時虧欠母親太多，現下也只能守在床前盡盡孝，不然我心底不安啊?！?/br>
沈清怔忪了片刻，問道：“多請幾個大夫，說不準還有希望?！?/br>
崔淼垂下眸子，難過的說道：“已經請過很多大夫了，沒用?！?/br>
沈清伸手想將崔淼攬進懷里，卻停在半空，最終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說道：“生死皆有定數，大朗切莫太過憂傷?！?/br>
崔淼收拾好心情，看著沈清，問道：“孫秀的事調查的如何？”

沈清如實的答道：“張明死了，在我們回到北平的前一天。王爺震怒，勢必要查出真相，這次回去，王爺應該會召見與你?！?/br>
崔淼一怔，隨即問道：“沈大哥的意思是王爺想讓我查？”

“你之前太過注目，在王爺心里是最合適的人選?！?/br>
崔淼苦笑，“看來以后要收起鋒芒了，否則就是自找麻煩?！?/br>
“大朗，誰來了?！狈块T被推開，已有十天未下床的李翠蘭，竟從里面走了出來，而且看上去精神了許多。

崔淼見狀心里‘咯噔’一聲，鼻頭泛酸，眼眶發紅，他明白這樣反常，大抵是回光返照。崔淼壓下心底翻涌的情緒，連忙迎了過去，攙扶著李翠蘭，擔憂的說道：“母親，您怎么起來了？”

李翠蘭拍了拍崔淼的手，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