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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在張淙腦子里有了形狀。一個人深沉地敬愛一份事業,不管他因此付出多少代價,犧牲過什么,得到過什么,對不起多少人,有多大愧疚和心力交瘁。只要他從未唾棄,從未倒下,就永遠值得佩重。名聲利祿無謂煙消云散,但一份精神的傳承,沒有誰能夠磨滅掉。那榮光會承載于后人眼中,灑進灰燼,融入一抔黃土,遮蓋起尸骸,成就出永恒。來祭拜的不多,基本都是醫院的人。晏江何還算有點良知,沒大張旗鼓地漫天宣揚。張淙跪在前面,別人過來磕頭,他就回人家。他一雙腿都跪麻了。晏江何忽然摸出個特別軟乎的墊子,給他墊著。張淙認出來,這是晏江何車后座上的靠枕。一把火燒完,馮老埋去山上。和他的家人一起。晏江何專門往旁邊師母的墳前扔去兩袋黑芝麻元宵。他又曲手指敲敲馮老的墳頭土:“師父,好走?!?/br>下葬的時候已經沒什么人了。只有幾個醫院的前輩一直跟著,還有晏濤。一行人下山后,晏濤突然扯著晏江何到一邊:“江何,等會兒帶張淙回家吃飯,你媽做了一桌好吃的?!?/br>晏江何頓了頓,扭頭去看張淙,張淙站在他車邊,眼睛一直往山上望。晏江何嘆了口氣:“行吧,我帶他回去?!?/br>“嗯。那我先跟同事的車走了。你媽叫我去菜市場買新鮮排骨,好趕緊帶回家給她做飯?!标虧戳丝茨沁呚撠熖Ч撞牡膸讉€工作人員,“你完事兒直接回家吧?!?/br>“嗯,行。正好我也有事想跟張淙說,爸你先走吧?!标探巫聊?,周平楠肯定要做糖醋排骨。晏濤走了以后,晏江何又去鼓搗一陣子,給各方各面都打點招呼。等所有全處理完畢,他這才深深呼出一口氣。這兩天真的是快把他累瘋了。晏江何走到車邊,打開車門,朝張淙說:“上車?!?/br>張淙看了他一眼,開門上車。兩人坐在車里,晏江何沒先著急開車。前面用來載棺材的笨頭大車吭哧吭哧開出去,撂下一屁股烏煙瘴氣。晏江何手搭在方向盤上,想了半晌開場也沒打出稿子,最后只能扭頭看張淙,毫無預兆地說:“我媽叫你回家吃飯?!?/br>“……什么?”張淙該是被車里的空調吹懵頭。他聽懂了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理解不來什么意思。晏江何難得如此有耐性,又重復了一遍這幼兒園句子:“我媽叫你回家吃飯?!?/br>“……”張淙徹底愣住。誰叫他做什么?晏江何嘖了一聲:“聽懂沒?沒聽懂我可以再說一遍?!?/br>張淙甕聲甕氣道:“聽懂了?!?/br>“嗯。那就跟我去?!标探握f。張淙的頭輕輕靠在車窗上,沒應聲。他瞄著晏江何,心里品不透什么滋味。有死透腐化的黢黑酸水,里面滾進清洌的源泉,咕咕往外冒泡,潑了他一身淋漓。然后晏江何又來各樣他。張淙就看這人從兜里摸出一枚鑰匙。沒串串兒,是單獨的一枚。晏江何把鑰匙在張淙眼前晃了晃:“張淙,這是我家鑰匙?!?/br>晏江何并沒把話說得太明顯。張淙肯定懂他什么意思。晏江何嘴角勾起一抹笑,加條件折騰張淙:“你以后管我叫哥,這鑰匙就給你?!?/br>他這樣的混球真是獨一份兒,竟能把“邀請別人住自己家”這碼事說成這般裝腔作勢,無理取鬧……晏江何是把選擇給了張淙,又給他戴了由頭。張淙大可不必有什么負擔,畢竟他這話很可以反過來理解——你不想叫這聲哥,鑰匙可以不要。張淙這王八蛋踩著刀尖走路,逼大發了只能鬧個血rou模糊。只有他自己踮腳跳下來,才能真的踩在大地上。他腳掌下的地面會生機勃勃,會溫熱,會成長生命。張淙一直保持一個姿勢沒動,話更是沒說半句。他是被晏江何嚇著了。張淙知道馮老不在了,晏江何會管他。但他沒想到晏江何能做到這個地步。那他自己呢?他其實是想要的。他有多么想靠近晏江何,這點他甚至都不敢想。連帶著對這人的那份混賬心思,只要他一想,就會鉤絲扯線,特別容易得寸進尺。張淙沒再看晏江何??伤?,晏江何造孽專業戶,他總逼著自己得寸進尺。張淙咬緊牙關,眉心輕輕皺起來。他的手握了個拳,挺想一拳砸自己胸口里,把心臟給打碎。晏江何只能先將鑰匙揣回兜,讓張淙緩緩。他撇了撇嘴,故意陰陽怪氣道:“咱倆認識這么久,你是從來沒叫過我一聲哥?!?/br>“沒良心的東西?!彼妒菍ⅰ拌€匙”這玩意當成置氣的把柄,特別不滿地罵道,“養不熟的小白眼狼?!?/br>“……”張淙自然無從辯解,沒能耐回嘴。晏江何罵完,蹬一腳油門,終于把車開出去。張淙的嘴唇輕輕張了張,下唇干得起皮兒。他提一口氣,滯在喉嚨里卡住,沒動靜可吐。他擱心里小心翼翼地輕輕念叨:“晏江何,你以后要是后悔了,怎么辦???”可他不能離晏江何遠一些晏江何帶張淙回家前,先按照周平楠的指示在附近超市買了三大瓶飲料。下車后看張淙主動去拎,晏江何那大爺毛病又被慣上,索性將三大瓶一起扔張淙懷里去。于是,張淙只能捧著上樓,臉都給擋住。以至于晏濤開門時深深皺起眉:“江何,你怎么不幫著拿一下?”他說完也有行動,準備去接張淙手里的飲料。但張淙沒給。他巧妙地繞過半身距離,嘴里低聲喊了句“叔叔”當作招呼,進去直接都給放在了桌子上。晏濤:“……”晏江何朝晏濤笑笑,單眨了眨一邊的眼睛。幸好他對面是萬分無奈的晏濤,這要換周平楠,早就一腳蹬過來了。“舅舅!是舅舅!”寧杭杭推開里屋的門,跟晏來財并排,一起連跑帶顛地朝他過來。晏江何有些意外:“杭杭怎么在?”晏濤笑笑:“你姐今天加班,杭杭又一直念叨想晏來財,就給送來了?!?/br>晏江何點點頭,半蹲下/身,被這丫頭蛋子撲了個滿懷。他還沒等把寧杭杭抱起來,一個非常鬧笑的情況發生了。就見晏來財那畜生在撲向晏江何的瞬間剎住蹄子。它狗頭一扭,竟去看身后的張淙。緊接著又蹦跶著四條腿,走到張淙腳邊轉悠,擱他鞋上動鼻子聞,再揚起頭“汪”幾聲,歪過腦袋瓜子打量張淙。張淙:“……”晏江何沒忍住,立馬樂出聲,寧杭杭忽然用小拳頭輕輕懟了懟他的嘴,將晏江何的笑懟啞巴了。張淙眼神晃一下,嘴角下意識就想往上牽。晏江何被一個丫頭片子孬吃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