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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蒙混著打個不規矩的零工什么的掙錢花。但也正是因為他承擔了太多不是這個年紀該承擔的,所以這孩子的性格…...”馮老搖了搖頭,又咳嗽了兩聲,說得有點兒費勁。晏江何看了他一眼,沒出聲,抬手從暖壺里給他倒了一杯水,晏江何的手摸著塑料水瓶試水溫,剛剛好。晏江何把水杯遞過去,馮老順著吸管吸了幾口。咽下水,馮老繼續說:“我剛搬到他家對面那會兒,他也是剛搬過來。我看這孩子可憐,本來想多照顧照顧他,可他就是不樂意,我跟他搭話從來不理。還往我家門口倒垃圾…...”晏江何一聽就樂了:“青春期叛逆吧?!?/br>“直到有一天,他發高燒。就他自己在家,也不知道病多少天了,也沒人照顧。這孩子都要燒暈了?!瘪T老輕聲說,“你猜怎么著,他敲了我家的門?!?/br>晏江何頓了頓,又想給馮老喂上口水。馮老擺了擺手沒喝:“張淙啊,長得不像個孩子,卻比任何一個孩子都想好好長大,別看他一天到晚那副德行,他真不壞,他是發泄呢?!?/br>“行了,我知道了?!标探握f,心里有點感慨。一座城市總是這樣,表面上看著和和美美好風景,誰又真的知道沉在底層里的會是什么樣的腌臜。就像翻滾遼闊的大海,表面的浪花太澎湃,海水太洶涌,沒人摸過深海底下冰冷的沙土和漆黑的石頭。不論上天是不是公平的,這世道真的是一人一種活法,都千奇百怪,都格格不入。“等哪天你見著他,幫我勸勸?!瘪T老說。“勸什么?”馮老瞪了晏江何一眼:“你說呢?!?/br>馮老:“其實我也想了。這人啊,不折騰不行?!?/br>馮老的聲音有點虛?。骸拔乙蔷驮趶堜妊燮さ紫逻@么死了,他就眼睜睜看著,他接受不了。不怪他,誰家的孩子都受不了?!?/br>晏江何狠狠呸了他一句:“老不要臉的,還真當人家是你孫子了?!?/br>“是不是他都能給我送終?!瘪T老說,“他非讓我來醫院治病,我說沒錢不治,他說他有,綁也要給我綁來,我能怎么辦。我就等著他知難而退。好多家不都是這樣的么?;蛘?.....”馮老突然看了看晏江何:“他能改改頑固那一套,開口找人幫幫他?!?/br>晏江何沉默著看著他,唇縫繃得緊緊的。“反正你勸勸他吧。雖然人這一輩子遭罪是應該的,但差不多就得了?!瘪T老慢慢躺下,閉上眼睛仰著腦袋吆喝,“再說我也不是那么慣孩子的人呦?!?/br>晏江何把手伸進被子里,摸了一把馮老的手臂,打吊針打得冰涼的。晏江何把點滴速度調慢了些,想著該給老頭弄個熱水袋。于是晏江何就去護士站給他扒拉了一個包著枕巾墊上,又揶上被子,這才關上燈,轉身下班了。說來“緣分”這東西有時候真是在作怪,晏江何要是能晚走倆小時,就能跟張淙這“勞改犯”碰個正著。張淙進病房的時候不自覺就把腳步放輕了,跟一只貓一樣,丁點動靜都沒出。他這人真的挺反差的,這貓悄兒的樣子,跟他摔自己家破門的時候簡直大相徑庭。但盡管張淙沒出聲,開門的時從走廊里篩進來的那束暗淡慘白的光還是暴露了他。“來了?”馮老突然出了聲,嗓子啞得厲害。“臥槽..….”張淙小聲罵了一句,被他嚇了一跳。張淙在原地站了會兒,想了想沒開燈,慢慢朝馮老走了過去,“老頭,你沒睡???”“沒?!瘪T老咳嗽了兩聲,“睡不著?!?/br>張淙皺起眉頭:“疼嗎?”“不疼?!瘪T老的話里好像帶著點兒笑。“哦?!睆堜日f,“趕緊睡覺,話真多?!?/br>“燈打開吧?!?/br>張淙有點煩了:“開燈干什么?你開著燈睡覺?黑咕隆咚的都睡不著?!?/br>“那你關著燈怎么畫畫寫作業?”馮老反問他。張淙:“……”張淙猶豫了一下,走到門邊抬手想開燈,胳膊抬起來兩秒又沒開。他從書包里掏出了一個純黑色的眼罩。張淙走到馮老身邊,把眼罩蓋他眼睛上了,然后這才返回門口,把燈點開了。單條大燈管,燈光還算挺足的,張淙被光刺了眼睛,立馬瞇了一下眼。他飛快扭臉看向床上的馮老。老東西平躺在床上,被子蓋得舒服,眼睛上罩著他的眼罩,嘴角勾著一抹特別明顯的笑意,把皺紋都勾舒展了。這抹笑意把張淙弄得全身不自在,他立馬錯開目光,好像被這笑又刺了眼睛似的:“cao?!?/br>聽他罵人了,馮老居然躺床上笑出了聲。張淙:“……”張淙沒再搭理他,他抬眼看見桌子上放了一束新的百合。張淙走過去,拎起百合花看了看,盯著包裝上花哨的蝴蝶結:“還是你那徒弟吧。這得是個什么樣的人啊,病得不輕吧,大紅底子帶碎花的蝴蝶結,虧他能找著?!?/br>馮老笑得更歡暢了,胸腔一陣起伏,氣兒都要倒不過來了。張淙怕他把自己笑死,抬腳輕輕踹了一下病床:“別他媽笑了?!?/br>說完,他拿上插著康乃馨的礦泉水瓶去了衛生間,正巧康乃馨要蔫巴了,這百合換上熏熏屋子,一屋子藥味,挺煩。張淙換完花回來的時候馮老已經沒在笑了,他的呼吸很輕,張淙神經質一般盯著他削薄嶙峋的胸口看了半晌,好容易才從中分辨出了一點游絲一樣的浮動,這才在墻角盤腿坐下。他拖來凳子當桌子,從兜里摸出湯福星給他的記作業單子,打開書包開始寫題。空氣里特別的靜,張淙喜歡這樣,也討厭的要命,有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其實好好學習這種事,張淙還真不是奔著出人頭地去的。再說,就算他好好學習了,他又能出什么人,頭什么地?他覺得自己沒什么資質去求解脫,而把“脫胎換骨”構架在“努力奮進”上又實在是傻得冒泡。出淤泥而不染都是扯淡,根兒扎在里面,花長得再白也是吃爛泥,靠爛泥活著,還裝他個什么清純。張淙看不上。他學習,也就是想學。算不上什么對知識的渴望,沒那么高尚。他就是閑著,想學,僅此而已了。幾套題難度不算太大,張淙大概兩三個小時就把作業寫完了。他站起來把燈關了,然后又坐了回去。書包也懶得收拾,張淙把手伸進衣服兜里,又開始摩挲裝著錢的牛皮信封。搓了一手渣滓,他沉沉嘆了口氣。老頭在睡夢中痛苦得哼哼了兩聲。病痛時候的呻吟聲,大概是這世界上最難聽的。不堪入耳,讓人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