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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師兄從榻上起身,待那兩個侍從退出房門,才簡略地將我同他說的話復述了一遍。我娘聽得仔細,俯**用絲帕擦了擦我灰撲撲的臉,欲言又止地望我。我猜她一定是恨鐵不成鋼,又舍不得教訓我。“阿娘,我再也不亂跑了?!蔽亿s忙表衷心,重活一回,勢必要做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她的視線在我身上來回打轉,生怕我跌進坑底傷著了筋骨,自己還傻乎乎地意識不到。凌霄山莊的仆從兵分兩路,分別去給我爹和謝陵傳信,估摸著現在也快碰著面了。忙活了大半夜,我不忍再叫她守在我身邊,誠懇道:“阿娘,我真沒事兒,等會洗過就上藥,您快回房歇一歇吧,這會兒天都快亮了?!?/br>趁她垂眸的片刻,我拼命給三師兄使眼色。好在媚眼沒有拋給瞎子看,三師兄替我擔保:“小師弟約莫是跌下去時扭到了腳踝,一日涂上三回傷藥,很快便會痊愈?!?/br>我連連點頭,拖著她的袖口,眼睛眨了又眨:“阿娘,有三師兄說話,您和我爹也能放心了?!?/br>叮囑再三,我終于將她送回了房。嗚嗚嗚!我伸手去試水溫,燙勁兒剛好過去,現在泡進去是最舒服的溫度。浴桶,我來啦!59.等一等。我的腳腕好痛啊。大意了。我站在浴桶跟前沉思,目光繞著房間轉了一圈,從屏風后一瘸一拐走出來,瞄準了榻邊的小馬扎。小馬扎旁邊是一對墨靴。靴子里是一雙又長又直的腿。腿的主人是三師兄。三師兄與我目光相接。我以為他會揣著小馬扎過來讓我墊腳。但他獨自走過來了。而且還攔腰將我抱起來了。三師兄:“不方便可以同師兄說?!?/br>我:“……?!”60.方便是真的不太方便。但我只是想找個小馬扎過來踩著。61.來不及了。連褻褲都不屬于我了。三師兄心無雜念,仿佛只是在替三歲孩童更衣沐浴。可我不是??!天知地知,唯有我知,我今年已經十七了。浴桶里熱氣蒸騰,我漲紅的面皮在水霧里時隱時現,勉強能夠賴給熱水。唉,唉,唉!有時候嘆息就足夠表達一個人內心的崩潰。比如此刻的我。面無表情的三師兄又把我從浴桶里抱出來了。一回生二回熟。我癱在榻上裝死人。用被褥遮住通紅的臉。三師兄渾然不覺,用干布擦去水漬,拔開藥酒的木塞,倒了一點在我左腳腳腕上,仔仔細細揉開。我埋在錦被里,甕聲甕氣地同他道謝:“師兄,今日麻煩你太多回了?!?/br>他替我掖好被子,低聲道:“師兄弟之間無需言謝,睡罷,醒了喊一聲,師兄再過來替你涂藥?!?/br>62.我睡了個昏天黑地。甫一睜眼,床榻邊坐著的人猛地抱住我,兩眼發紅,好似一夜未眠。“阿雪,你嚇死我了?!?/br>謝陵摟著我,輕輕在我后脊捶了兩下。我剛剛醒來,暈頭轉向地從他懷里退出來,一開口還蘊著鼻音:“怎么了這是,我不是好好回來了嗎?”謝陵咬牙切齒,扶著我的肩膀道:“阿雪,你究竟知不知道擄走你的人是誰?”說這話我就清醒了。嗬!凌霄山莊辦事效率還挺高。一覺睡醒就找著了那該死的賊人。我揉揉眼睛,啞聲問道:“誰???”謝陵神色凌然,三個字說得擲地有聲:“江御風!”63.?不是吧。雖然江御風這狗賊的確不是個東西,但我常雪初做人做事一向憑良心。昨夜打暈我的人不是江御風。我氣呼呼地和謝陵坦白道。還未等到他的反應,半開的房門徹底洞開。我爹進來了。常宗主,常盟主,我重活一世也有好幾日了,竟然還未正經和你說上話。我爹上來就給了我一腦瓜嘣。“叫你平日不好好練劍!”下一句緊接著來了。“就會讓爹娘師兄替你cao心!”他拾起掛在一旁的木劍,往地上一立,不容拒絕道:“回去之后你跟著雁行,一日學不會素心劍十六招,就一日不準下山!”謝陵瞪大了眼。我也不明白他瞪眼做甚么,要震驚也應該是我先震驚。我爹失算了。他預想之中的耍賴祈求一樣都沒有。我平靜地答應他:“好?!?/br>64.渾身舒爽。總算輪到我裝一回大爺了!高高揚起的訓斥還未落地就隨風飛走,我爹面子掛不住,拂袖又在我腦袋上點了一下。“答應得痛快,莫要到時候又做不到!”不會的。我暗自腹誹,畢竟我還是挺想多活幾年的。我爹自覺沒趣兒,轉而問起了昨夜的情形。實際上我娘和三師兄恐怕已經分別同他說過了,但他不從我這兒再問一遍,總是放心不下的。聽我說到那人并非江御風時,他打斷了我:“你如何知曉?”“打暈我那人喝了酒,身上酒氣很重,”我憋屈地替江御風澄清,“前一刻鐘我才見過那位江俠士,短短一刻鐘,他身上沾不了那么濃的酒味?!?/br>我又想了想,竭力從腦海里扒拉出關于那賊人的記憶,補充道:“他腰上應該佩了刀,我也不大能肯定,或許是短劍也未可知?!?/br>那人大概率不是沖著我來的,那他又為何要陷我于險境,這就很微妙了。人在江湖飄,你不得罪別人,不意味著別人不會暗自記恨上了你。誰也不清楚所謂正派大俠私下是甚么嘴臉,邪門歪道也未必個個心懷鬼胎。我爹從未在川蜀待過,卻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變臉絕技,一個人既能唱紅臉,亦能唱白臉。現下他又心有不安,為連累了他兒子受罪而愧疚。大掌在我腦袋上呼嚕了兩把,叫我好好歇著,其他的事莫要管了,休整好了再回劍宗。我說好哦。眼見我爹負手離去,謝陵腳下宛如踩了火,迅即從箱匣里取出藥瓶,“甭管別的,先把藥給涂了?!?/br>他手勁沒輕沒重,不比三師兄涂得細致,我嫌棄地蜷起了腳趾,抱怨道:“疼?!?/br>謝陵手指一頓,不言不語地放輕了些許。65.洗漱完,我身殘志堅地在院子里散了一圈,沒見著三師兄,謝陵不情不愿地告訴我,三師兄去后山那片林地探看了。據秦莊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