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71
面對正對著自己的那具爬滿蛆蟲的軀體都已經毫無波瀾了。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往這兒來,但丞寧總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引著他過來一樣。回到自己的病房,門上了鎖,丞寧伸手試探的拉了拉,鎖芯已經銹的很厲害了,他就用力的拽了一下,果不其然,門鎖開了。明明是生了銹的鐵門,在推動中卻發出了木門一樣咯吱咯吱的聲響,丞寧也不甚在意,走了進去。這個房間倒是出乎意料的干凈,門外的血跡一點也漫不進來,屋子里還是整齊的像是住著人一樣,床單被罩都是嶄新的,桌上甚至還放著一杯果汁,像是給他特意準備的。“我愛你……”本該虛無的空地出現了一副畫面,黑衣華服的男人微微低頭,注視著身前稍矮一些偏偏公子,目光溫柔繾綣。碧羅衣衫的公子不好意思看他,紅了耳尖,輕輕地“嗯”一聲。男人像是受了什么鼓勵似的,咧開嘴笑起來,把身前人抱在懷里,輕柔的吻從額間一路走到嘴角。畫面轉換,還是一樣的兩個人,黑衣男人半跪在那公子面前,把他納入懷中,用后背去抵抗那不斷射.來的箭矢。公子哭花了眼,死活不肯自己躲著,卻一次次被男人鎮壓。這一波箭雨過去,男人垂下了頭,一雙手臂卻還攬在他的腰間,死死的攥著,即使身體僵硬,也不敢松開。公子仿佛流盡了所有眼淚,兩眼無神,目光呆滯,嘴里似乎在念那男人的名字。良久,他掙開男人的手臂,艱難的去夠掉落在不遠處的一個精美的匕首。匕首距離他太遠了,他便把自己伏在地上,用手肘在地上爬行,沙石磨破了手肘的皮膚,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丞寧這才看出來,原來這位公子的雙腿已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曲著,不時抽搐一下,竟是廢了。公子艱難的拿到了那把匕首,又以來時的辦法爬回去,自己縮回男人懷里,毫不猶豫的拿匕首抹了自己脖子。丞寧隱約聽見他說:“無意……說了要陪我這輩子的……”他語氣輕柔,聲音極淡,塞外的北風吹過,未盡的話,散了。丞寧眨眨眼,驀地皺起眉,壓制住自己體內肆虐的力量。那是喪失了生命意義的惡意。這股力量來的蹊蹺,丞寧只能猜出應該跟剛剛自己看到的場面有關系,怎么都撐不住,站不穩的往后一跌,坐在床沿。他才剛剛緩過來一點兒,空中又構建出另一副畫面……這次是民國時期了。大少爺留洋歸國,在自家店鋪里頤指氣使,恍然間瞥見街邊一抹身影走過,看愣了幾秒,直到身旁的管事叫了才回過神來。隔了幾日,大少爺正在鋪子里算賬,街上到處張燈結彩,爆竹聲聲,竟是過年了。那是初得一見的書生攜著一身寒霜進來了,笑著問可有玉件,大少爺用虧本的價格賣了塊兒羊脂玉,還給人家送了一方翡翠硯臺。盛夏季節,少爺從湖里撈出被淹的紅了眼眶的書生,沒控制住自己,吻在了他的眼角。隔年,他們相攜離開了京城,到了一處偏僻的醫院當了醫生,住同一個宿舍,睡同一張床。書生的性子溫潤,若是周圍無人,便是再羞也會由著少爺來,顫抖著身子迎上他的吻,每每讓少爺軟了心思。又是突然轉變的畫面,書生被綁在牢里,身上單薄的長衫擋不住那些傷痕,一道道鞭痕,刀痕橫在他身上,有些已經愈合,有些剛剛出現,血就想水一樣綿密的流下來。等到少爺找到這里時,剩下的早就不過是一具冰冷的尸體了。身邊那些所謂的親人一口一個為了他好,少爺一句都聽不進去,愣愣的抱了書生的尸體,一步一步地走回遠隔重山的偏僻宿舍。他把書生親手埋在他們曾許諾過百年后一起躺的那片土地,刻了一個簡陋的墓碑,整日整日地抱著墓碑說話。后來他的家人知道了,趁著他不注意,把人迷暈了,悄悄把書生的尸體拿去燒了,以為這樣少爺就不會再記掛了。少爺終于被他們逼瘋了,他開始整天整天地守著那塊兒破墓碑,不肯吃也不肯喝,沒多久就瘦的只剩下骨頭了。然后丞寧看到,在那些人想連墓碑也毀去之后,少爺拿起了一把刀,一個……兩個……他把那些人全殺了,最后,自己走進了火海。他說:“對不起?!?/br>對不起……這輩子負了你。對不起……如果沒有遇上我,你該是光輝燦爛的一生。……一段一段的感情涌進他腦子里,本來恩愛的情侶被迫生死相隔,血濃于水的至親被迫反目……這些滿懷惡意的負面情緒不斷的往他身體里鉆,丞寧支撐不住,倒在床上,把自己縮成一小團,低聲的嗚咽。虛無空間里的顧郗森撇開眼神,不敢看他,生怕自己忍不住就把人抱在懷里了,然而又克制不住的擔心,只能隔一會兒瞅一眼。一邊兒的商颯都不想去看他這幅慫樣,抽搐著嘴角,拍拍他的背:“阿寧要是不撐過著一次,他會死的?!?/br>顧郗森晦澀的點頭,道:“我知道……”知道歸知道,看著自己捧在心上的寶貝兒難受成這個樣子卻什么都做不了,這種無力感,才是讓他挫敗的地方。就像丞寧自己感受到的那樣,這個世界善意越來越少,如果僅僅依靠著那稀少的情感來活,他遲早有一天會消散的,所以現在必須讓丞寧明白一個道理,其實惡意中,也有良善,其實這兩種感情是可以共存的。將軍與公子的結局縱然悲苦,可他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是相依相偎的,若能幸福一輩子,便是與所愛共赴黃泉又如何,至少對于他們來說,能死在一起,也是慶幸。最后的滔天失意,夾雜了太多的愛戀,那些絲絲縷縷的愛意,就好像纏繞在樹枝上的牽?;?,弱小的不堪一擊,又堅韌的爬上百米高空。丞寧一直不懂得這個道理,即使是擁有著光明的神靈,他也從不曾知曉什么叫做人心。人的心理是很難懂的,他們可能上一秒還與你談天說地,暢所欲言,下一秒就板起臉來,冷言諷刺。所以要想一個人心中永遠都只有善太難了,可是丞寧就死認了這個理,不得已,顧郗森只能用這種方法讓他明白,人心都是多變的,沒有完全的善,也沒有全部的惡。他又忍不住往床上看。丞寧這會兒難受的更厲害了,他連哼一哼的力氣都沒有了,出了一身的冷汗,硬生生浸濕了身下的那一塊兒床單,臉色慘白,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沒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