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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放到傅芝鐘的手上。他素白的手,指尖圓潤,好像有著瑩瑩的光。“好?!眲⑾s笑著回答傅芝鐘。共舞(三)五十二.跳完舞之后,劉蟬與傅芝鐘一起沐浴。劉蟬雖是精神還處在一種亢奮激動的狀態,雙眼明亮奕奕,但身子卻是誠實地疲軟。在浴池中和傅芝鐘說了兩三句話,他便忍不住地打哈欠。“可是困了?”傅芝鐘問。劉蟬伸手,揩了揩眼角,“是有些乏了?!?/br>他笑著,靠到傅芝鐘的肩上,“難為傅爺方才為了將就我,放慢步子了?!?/br>方才劉蟬與傅芝鐘在月夜下共舞時,他明顯感到傅芝鐘在一步二走,降低自己的速度。劉蟬到底是交際舞的新學者,速度節奏還把握得不甚好。傅芝鐘拍了拍劉蟬置在自己腹部的手,“你困了便睡吧,我抱你入榻就好?!?/br>劉蟬搖搖頭,“哪里有那樣累?!?/br>他笑著解釋道,“我是今日興致太高了罷?!?/br>說完,他又打了個哈欠。傅芝鐘低下頭看劉蟬。他們兩人泡在熱氣騰騰的浴池中,劉蟬膚白,在深色大理石筑壁的水池中,他就像是深潭中的白尾魚。他的雙腿變一變姿勢,即是白魚悠悠晃蕩自己的魚尾。每當傅芝鐘與劉蟬這樣赤裸相對時,傅芝鐘能清晰地感覺到劉蟬的清瘦。平日劉蟬里三層外三層地裹著不顯,這下衣履皆去,他的單薄也就暴露無遺。傅芝鐘自水下托起劉蟬的手,相比起傅芝鐘的手掌,劉蟬的手要小上半圈,加之他手腕細細,如此便顯得他的手格外纖纖。不過說劉蟬到底還是男子,他的手骨節分明,有著利落的線條。“小蟬,”傅芝鐘端詳自己手中劉蟬的素手半晌,忽而喊了劉蟬一聲。劉蟬抬眼,疑惑地看向傅芝鐘。“你指甲甚長,須得修剪了?!备抵ョ娬f。劉蟬聞言,立即將自己的手收回來。“哪里有嘛,傅爺?!彼滤闹?,仔細地一一相看,“我這指甲不是剛剛好嗎?這還是我刻意蓄的呢?!?/br>說完,他又張開手給傅芝鐘看,“你瞧,這冒出一點指甲,不是把手襯得更長了嗎?”傅芝鐘望著自己面前的手,并不太理解這一點。他的手指甲慣常是修得整整齊齊,一丁點多余都沒有。“不可,這須得修剪?!备抵ョ娬f,“若你平日不甚磕碰,指甲翻血可怎么辦?”劉蟬不以為意,“哪會有甚么磕碰哩?我平素又不做什么累活?!?/br>劉蟬說完,去觀傅芝鐘的表情。他看傅芝鐘欲言又止,似乎仍是想說服他剪去指甲,“傅爺,我就喜歡這樣嘛——這叫我的手纖長好看許多?!?/br>劉蟬這樣說,傅芝鐘也不再講什么。他確實是不懂,留這一截指甲有甚好的。傅芝鐘握著劉蟬的手,又沒入了熱水中。劉蟬纏過來,靠進傅芝鐘的懷中。他們肌膚相對,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肌膚的紋理。尋常兩人不在水池中尋歡時,也是如今這樣相依相靠,靜靜地泡著。水池甚大,呈長方之形。劉蟬與傅芝鐘靠在一頭,另外一頭則是長長的雕花窗門。思及春中近夏,暑氣漸起,故而另一頭的窗門半開,與夜空星辰相對。劉蟬與傅芝鐘再在水池中躺得低一些,就可以看見窗外閃爍的繁星。恰好有一月清輝落進水池,在水中化開,劉蟬伸手去掬在水中暈染開的月光。一捧閃閃發亮的水從他的指間滑落。劉蟬心想,劉菊方肯定會很喜歡在這浴池里戲水。不像其它怕水的貓,劉菊方雖然不怎么愿意洗澡,但它很會鳧水。劉蟬見過它在水下四只貓爪一前一后,蹬得不亦樂乎的模樣。劉蟬在這邊用手繳著月光,傅芝鐘就在邊上安靜地看著他。假使劉蟬回過頭,他便能發現,傅芝鐘眉眼間是一片寧靜的輕松。至少這一刻,傅芝鐘沒有思考別的任何事情,他心中也沒有承著其它任何沉甸甸,又復雜詭秘的東西。他僅僅只是平靜地望著劉蟬在掬水玩。因著池中水量大,熱氣蒸騰繚繞,久久都沒散。劉蟬和傅芝鐘又泡了一會兒后便起身沖浴。浴池雖是舒服,活絡人的筋骨,但是劉蟬也不喜在其中待得太久——將皮膚泡得起皺就不美了。“我第一次與傅爺泡這浴池的時候,我記得我還有些怕?!眲⑾s擦干了長發,與傅芝鐘躺在床上,笑著閑聊。傅芝鐘也記得。劉蟬第一次見這浴池時,因著池壁黝黑,又是在夜晚,光線不明,不知池中水的深淺,故而怎么也不肯下水。直到傅芝鐘允諾一直牽著他的手不松時,他才小心翼翼地伸腳去探池底。傅芝鐘如今都還記得劉蟬小臉上的忐忑不安。“至今想來,我過去做的種種蠢事實在是多?!眲⑾s說。劉蟬一貫不愛回想過去就在于此,過去他真的做出太多,令他現在憶起就尷尬萬分的事情。傅芝鐘摸摸劉蟬的頭發,卻說,“并不蠢的?!?/br>在傅芝鐘的眼中,過往種種其實都是劉蟬的成長過程罷了。傅芝鐘未曾告訴過劉蟬,其實劉蟬覺得的自己蠢笨的過去,在他的眼中,倒是挺可愛的。不過這話不能說,說了劉蟬大概會羞憤。“傅爺又來寬慰我了?!眲⑾s笑著,仰面親了親傅芝鐘的下巴。傅芝鐘沒解釋什么。此刻夜深人靜,一陣晚風吹過,啪嗒幾聲,將幾片葉子帶進了房屋里。傅芝鐘身邊本來一直從東說到西,從南敘到北,叭叭叭講個不停的劉蟬,他的聲音也慢慢地小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他越來越明顯的呼吸聲。待傅芝鐘徹底聽不見劉蟬的嗓音,偏頭去看他時,他已經攀著傅芝鐘,閉上眼睡著了。劉蟬長長密密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陰翳。他的嘴角似乎還銜著笑。劉蟬依偎在傅芝鐘的身邊,臉頰上還帶點紅暈。這么多年,劉蟬的性子、舉止在傅芝鐘的教導下,都變了許多。可從過去到現在,他這樣恬靜的睡容卻怎么都沒有變。傅芝鐘輕輕地捋了一下劉蟬的長發,順手又把被子給劉蟬掖好。“啪嗒——”又有一片外邊的葉子落在了地板上。很多個夜晚,傅芝鐘也會期盼,自己往生的每一個夜晚都能如眼前一般。傅芝鐘半抱著劉蟬,他的目光投去窗外。在窗外,那片月光浩渺的空地上,他和劉蟬跳了半晚上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