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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霽抿抿嘴,沉聲問:“陛下命中,可有皇子?”第48章四十千杯子里只剩下些殘茶,泡得nongnong的,顏色暗沉。趙霽抓著茶杯發愣,一雙眼睛無神地望著柜上的藥帖。陛下命中無子。這樣的揣測朝野里早就有了,就連皇后娘娘也流露過這樣的擔憂??蛇@終究只是猜測,沒人敢放到明面上說,也沒有人能一口咬定確實如此。但這個少年人敢,也能。“王爺?!标悊⑽呐呐乃募绫?,“別喝了,仔細晚上睡不著?!?/br>趙霽放下茶盞,緩緩沉淀下紊亂的心緒。他心里有個想法,暫時還不能訴之于口,便問醫續斷:“張成已確認投胎成王仲濟的兒子了么?”醫續斷瞥他一眼,目光著閃爍著幽微深邃的亮光,仿佛洞悉一切。他頷首道:“就在今早?!?/br>“沈玉林?!钡玫娇隙ǖ拇饛?,趙霽輕輕吁了口氣,吩咐道:“安排人去王家看著,瞧瞧那孩子有什么異常?!?/br>“卑職遵命?!?/br>沈玉林領命去了,陳啟文將屋里剩下的兩人挨個看一看,“不查查王仲濟做了什么壞事兒?”“沈玉林會順道查探的?!壁w霽笑道。醫續斷不管他們的事情,館里進來個滿頭白發的老嫗,他正為對方配藥。“大夫,可不能配貴的……”老嫗的兒子耷拉著眉眼,局促地抓著上衫的衣擺,“咱、咱這……沒那么多……”少年人仰臉露出個溫煦的笑容,“不要錢,先拿三劑回去喝,若是還不好,就再來診診?!?/br>老嫗兩耳發聵,已聽不見說話聲,身上的衣裳很是破舊,倒洗得很是干凈。她摸著兒子的手,因為牙齒掉的只剩下兩顆,說話也含糊不清起來。她說:“狗兒,娘好得很,不吃藥?!?/br>陳啟文連蒙帶猜,也算聽明白了。他打量一遍母子二人的穿著打扮,心里有些唏噓。等人走了,陳啟文挨近醫續斷的柜臺,彎著眼睛問他:“這是個還債的還是討債的?”他說的好笑,醫續斷倒有心情給他解釋兩句,“他們家中已然要揭不開鍋,做兒子的還肯帶老母看診,也算孝心可憫……”“那便是還債來的好兒子了?!标悊⑽牡?。“非也?!壁w霽反駁道:“做兒子的四肢健全,卻不能奉養母親,又怎么算得上孝子?”陳啟文一愣,“可那老婆婆身上衣服很是整潔,可見他也用了心的。生來貧賤,并不是他可以逆轉的?!?/br>趙霽生來富貴,陳啟文便只當他不識人間疾苦。兩個人的爭論越來越激烈,醫續斷懶洋洋坐在一旁曬太陽,接收著那母子兩人傳來的感激與功德。孝不孝又有什么要緊,能賺到功德便都是好的。“啟文,你這是偏見!”陳啟文沒有從前的記憶,但他知道自己是底層出身,和京里這些達官貴人天然的立場不同。他也確實對政令的弊病有一些看法,辯論起來往往一針見血、正中要害,趙霽爭論不過他,氣得漲紅了臉。陳啟文還要乘勝追擊,忽然便覺小腹一陣墜痛,捂著肚子蹲了下去。“啟文!”趙霽一見他白了臉,心里的氣惱立刻就散了,搶上前去把人攙起來,“醫先生,啟文身體不適,你快來看看!”醫續斷沒有動,只在陳啟文蒼白的唇色上一瞟,見他額頭沁著汗珠,隨手丟塊帕子到趙霽懷里。“擦擦,抱到廂房里去?!?/br>醫續斷這淡漠的反應勾起趙霽心中邪火,他顧慮著陳啟文的身體,只能先按捺住,把人攔腰抱起,匆匆往西廂房里跑。“啟文,是哪里不舒服,厲不厲害?”他將人小心放在榻上躺平,一展被褥緊緊裹住,“莫要怕,我在這里?!?/br>陳啟文小腹鈍痛,實在沒有力氣說話,只能低低應一聲,側身蜷縮起來。他疼得有些迷糊,覺得腦仁也開始一抽一抽的脹痛起來,朦朧間只覺得一雙手溫柔地拍在背上。這樣并不能減輕痛楚,卻給了他極大的心理寬慰。“別怕,啟文,別怕?!壁w霽擦去他鬢邊的冷汗,一下一下順著他的背。醫續斷倚在門框邊看了一會,這才邁步進去,在趙霽的瞪視下為陳啟文扎了兩針。“醫先生,”趙霽放低了聲音,“啟文這是怎么了?”“唔……”醫續斷收起金針,“葵水來了?!?/br>葵水是什么?趙霽迷糊了一瞬,不期然想起一團血rou模糊的東西,仿佛有誰切了一塊給他,非要逼著他吃下去。——“初生嬰孩的內臟、胞衣與少女初葵精血……”趙霽按按額頭,不明白自己的腦子里為什么會冒出這樣一句話。他勉力壓下心底的躁意,摸摸陳啟文冰涼的臉頰,見他睡夢中都顰著眉,陡然升起了無限的憐意。“醫先生,這葵水之癥能否根治?啟文如此難受,可要如何是好……”醫續斷道:“十七歲已夠晚了,只因她早些年顛沛流離,飽暖無著,這才耽擱了。若要徹底杜絕……倒不是不能,只是還要問她自己的意思?!?/br>不來葵水,便做不得母親。巫族數千年沒有小巫降生,一代代的族人壽終而亡,族人因此越來越少,滅族的危機就在眼前,沒有人比他們對繁殖的欲望更迫切。在這件事情上,醫續斷的態度格外嚴謹。他不能為秦素問做決定,也不會由著趙霽輕率的代她做主。趙霽頭一次見他這樣鄭重,也不敢再多說什么,轉而問:“可要開些藥來吃?”醫續斷見他張皇坐在榻邊,隨手給他一把嫩綠的益母草,“搗汁給她服下。要是嫌麻煩,放進陶罐里,兩碗水煮至一盞,也是一樣的?!?/br>趙霽權衡了一下,心里覺得麻煩繁復的效果更好,便默默取了石臼和陶杵來,坐在窗邊悄聲搗汁。陳啟文原本已睡了過去,睡夢中恍惚覺得身下一熱,黏黏膩膩的,立刻便驚醒了。“啟文?”趙霽已搗好了草藥汁,抱著碗正發愁怎么給他喂下去,見人醒了忙上前察看。“我……”陳啟文抓著被褥,想揭又有些遲疑,感受著身下濕潤的褻褲,茫然地望著趙霽。她的臉很白,長發凌亂的披在兩側肩膀,本就不大的臉頰越發小巧,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來,讓趙霽的心驀然疼了一下。“可是哪里難受?”他的嗓音低低的,有些喑啞,身后的窗子透過漫天的星光,他是星光里瑩潤的月華。陳啟文低下頭,不再和他對視,“我想單獨見見醫先生?!?/br>趙霽眸子一灰,強笑道:“我去給你叫人?!?/br>入了夜,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