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蹭他的下巴。

莊晏不怎么喜歡和人和物接觸，但此時怔怔看了雪豹好一會兒，才緩慢收回手，坐起身來。

他在一間小小的房間里，身上蓋著被褥，房間的墻壁和天花板都是干凈的淡藍色，窗簾輕輕拂動，透露出窗外清明的天光。

莊晏有點恍然地看著四周，忽然身體一震，再看身邊的雪豹，一切都想起來了。

他低頭，捂著額頭片刻。隨后掀開被褥下床，走出房間。

打開門，外面的聲音立刻泄露出來。

這是一間小小的公寓式的房子，看起來像哪里的宿舍，面積不過五十平米，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陳設非常簡潔，有一種軍事化的干練。

莊晏正看著客廳里擺著的一套桌椅，通往廚房的拉門忽然被拉開，男人端著兩份早餐走出來。

“醒了？”

其實莊晏一醒來，周玉臣就通過精神體感知到了。他把早餐放在桌子上，看著莊晏此刻的樣子，不禁笑了。

素來嚴謹自持的莊教授大概不知道他此刻的樣子，穿著身量差不多，但明顯肥了一圈的睡衣，金發沒有發膠固定，全部都散下來，嘴唇微張，皺著眉的剛睡醒還有點茫然的樣子，就像個二十歲的、有點呆的年輕人。

“這是哪里？”

“我的宿舍?！敝苡癯荚谧肋呑聛?，“喬什說你睡一晚就會醒來，看來他這句話沒有騙我?！?/br>
他把早餐擺好，道：“那邊是洗漱間?！?/br>
“……哦?！鼻f晏一時還不大能接受眼前這幅場景，他走進周玉臣說的洗漱間，這宿舍幾乎什么智能設施都沒有，周玉臣在外面道：“靠門的牙刷和毛巾是給你的?！?/br>
莊晏拿起杯子和牙刷，洗漱過后，終于有點適應過來了，走出去，周玉臣坐在桌邊，輕輕靠著椅背，他那份早飯已經吃完了，正拿一份新出爐的報紙在看——旁邊的出報機（將新聞即時印刷成報紙的機器）大概是這房子里唯一的智能設施。

他的目光沒有一直追著莊晏，不是對待客人的態度，好像這就是一個隨意的閑適的早晨。

莊晏在他對面坐下，不言不語地吃完了整份早餐，道：“謝謝?！?/br>
周玉臣把報紙扔進回收槽里：“還合胃口嗎？”

莊晏道：“還好?！笔聦嵣纤谖对谂笥芽磥硎窍喈斕籼薜?，而這頓早餐的味道比他想象的要好。說一句“還好”有點太不客氣了，他又道：“沒想到上將還會廚藝?！?/br>
“只是一點，我父親教我的?！敝苡癯伎粗?，“感覺還好嗎？”

莊晏感到頭還有點疼，他便又說了句“還好”。

兩人都沒有說話了，過了一會兒，莊晏道：“抱歉，我昨晚逞強了?！?/br>
他知道周玉臣還為他做了很多，他忍不住道：“我夢里看到的那些……”

“你指大海和那個房間嗎？”周玉臣道，“那是我的精神領域。我父親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小世界’?！?/br>
莊晏一怔道：“精神領域……”可以具象化為那樣的形態嗎？

仔細想來，他常夢見的那個云氣凝結的、被宇宙環繞的地方，莫非也是他的精神領域？

“我小的時候，以為每個人都有那樣一個‘小世界’，但長大發現，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敝苡癯嫉?，“甚至也不是哨兵和向導都有的?！?/br>
莊晏脫口而出道：“你會讓人進去嗎？”像昨晚那樣？

“不會?！敝苡癯嫉?，“你也知道，打開精神領域等于……袒露自己的一切?！?/br>
那么昨晚是……莊晏又沉默了會，道：“謝謝?！?/br>
“你沒事就好?！敝苡癯嫉?，“我很后悔，昨天不該對你妥協?！睂χf晏，他總是沒辦法像工作和戰場上那樣的強硬。

“你沒做錯?！鼻f晏道，“如果你不答應我，就會因為我那要命的自尊心而得罪我?！?/br>
第一次聽他自嘲，周玉臣不禁又笑了，又看著莊晏蒼白的臉色：“你回房間再睡會吧?！?/br>
“不了?！鼻f晏看了看時間，“我今天還有課。另外，我還有些話要對你說，一些信息?！?/br>
“信息？”

“昨晚的嘗試?！鼻f晏道，“我并不是一無所獲?！?/br>
周玉臣有些詫異，莊晏努力回憶當那個哨兵的壁壘坍塌之后，在阿旭和異獸出現之前，他所看到的幾個破碎的畫面：“那些海盜，他們化裝成商隊，通過帝國關口的檢閱，之后到達他們準備發動攻擊的地方，那似乎是在一個……”

他仔細揣摩了所見到的細節：“軍工廠之類的地方?！?/br>
軍工廠，既可以藏人，又可以藏武器，的確是個好地方。

“他們只負責偽裝和綁架，正面攻擊我們的是另一支艦隊，這支艦隊……”莊晏感到腦神經開始疼了，但還是努力捕捉那閃過的幾個片段，忽然靈光一閃，“等等，有人在說帝國話?！?/br>
周玉臣眉梢一動：“帝國話？”

莊晏對上他的目光，肯定道：“帝國話，但不是通用語，似乎某個星區的方言?！?/br>
他嘴唇動了動，模仿片段里的那幾個音節：“su——to，ai，er——”

周玉臣臉色微微一變，站起身。莊晏說完那幾個音節已感十分勉強，神經不停抽痛，他忍不住吸了口氣，伸手去按太陽xue，卻察覺到坐在對面的人起身，繞過桌子道：“我來吧?！彪S即一雙手代替他貼上了他的額頭，替他按揉xue道。

莊晏先是一驚，但那拇指的指尖粗糙而溫暖，比他更有力，傳遞溫度，瞬間舒緩了疼痛，他直到對方的手指按揉了好幾圈才想起來起身。周玉臣卻掌握著力道，把他按在座椅上：“你的信息幫了大忙，莊晏?！?/br>
莊晏看著眼前那雙修長寬厚的手，腦袋傳來舒適感，身體卻萬分不自在，以至于沒注意到周玉臣叫了他的名字：“……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周上將?！?/br>
“我們經常會出現神經痛，所以也知道怎么舒緩它?！敝苡癯伎粗f晏。

金發男人一只手搭在扶手上，身體僵硬，臉上有一種介于舒適和尷尬之間的神色，也許是因為這種復雜的感受，又也許是周玉臣貼近他的掌心溫度有點高了，他的顴骨處稍稍暈開了一點紅，對上周玉臣的目光時，有點不安地眨了眨湛藍的眼睛。

周玉臣心里一動，直想俯下身去親吻他。

第38章味道

莊晏也感覺自己的臉似乎有在發熱的趨勢，他及時擋住了周玉臣的手道：“我感覺好多了?！?/br>
周玉臣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便收回手，仍看著莊晏。莊晏卻有點不自在地別過頭去，避開他的目光。

“方才我說的那幾個字，周上將有印象嗎？”

周玉臣道：“那是阿班頓星系的方言，su——to，ai，er是句當地的臟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