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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顧深不在山河路,顧平去見了遲遲。這是顧平知道遲遲的存在后,第一次來見他。以往顧平從不屑于去找遲遲,因為他篤定顧深經歷風雨后一定會回到顧家,成為自己最驕傲的兒子。但是現在顧平有些慌了,他開始覺得這個兒子真的要離開了。顧平來的時候,遲遲正和芍藥他們一塊兒將屋里的綠植搬到外頭來曬曬太陽。雖然是深冬,不過至今還沒下雪,但天寒地凍的,很多花草樹木都凍得不行,遲遲便將那些綠植都挪進了屋里。今兒好不容易天晴,午后又還算暖和,遲遲便想著把它們都搬出來暖一暖。顧平拄著拐杖站在院門之外,看著院子里帶著下人們忙活的遲遲,登時便皺起了眉頭。一旁的老管家倒是覺得有些意外,光是聽旁人說,他還以為遲遲是個囂張跋扈的主兒,卻不曾想他倒這般親和。老管家笑了笑,湊到顧平身邊多了句嘴,“老爺,這遲先生或許不似傳聞那般呢?!?/br>顧平冷哼出聲,有些不屑。“不成體統?!?/br>遲遲正從芍藥手里接過一盆綠植要往外頭搬,抬頭便看到院門被打開了,從外頭走進來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走在前頭的老人手里拄著拐杖,拐杖上嵌了一顆綠寶石,在陽光下閃著綠色的光,很是富貴的模樣。遲遲瞇眼看了看來人,覺得那人和顧深有些像,于是他便明白是誰了。遲遲將手里的綠植搬到太陽底下,拍了拍手,抬腳要迎上來人,卻被身后從屋里出來的張伯往后拉。見顧平來了,張伯如臨大敵,慌忙間拽著遲遲,讓芍藥和長安把遲遲給帶進屋子里。芍藥也嗅到了幾分危險來,拉著遲遲就要往屋里跑,卻被遲遲掙了開來。顧平已經走到跟前了,張伯快步上前攔住他。“老爺!您怎么來了!”顧平低頭看了他一眼,笑了出來。“張管家如今這是忘記自己從哪兒走到這里來的了?!?/br>張伯臉色煞白,腰彎得更低。“小的從未忘記老爺的恩情!”顧平冷哼出聲,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卻被從后頭掙脫了芍藥的束縛而趕來的遲遲噎了回去。遲遲快步上前,一把將張伯拉了起來,挺直腰桿得站在張伯身前看著顧平,神色平靜,淡漠中帶著幾分榮辱不驚的灑脫。“您是顧深的父親吧。初次見面,我是遲遲?!?/br>顧平看了眼被遲遲拉到身后的張伯,眼神諷刺。“真是百聞不如一見?!?/br>“看來你將他們馴服得很好?!?/br>顧平的話讓遲遲臉色一白,很是不悅。遲遲皺起眉頭梗著脖子看向顧平,“這話您就說錯了。對于動物才能說是馴服,對于人,那叫相處?!?/br>“張伯也好,我也好,顧深也好,我們都是這個家的一部分,不存在誰馴服誰,更不存在誰高于誰?!?/br>顧平微瞇雙眼看著此刻意氣風發的遲遲,張了張嘴,卻沒說什么。遲遲身后的張伯卻低下了頭,眼里含淚。遲遲知道顧平的來意,其實這一天他早已猜想到。遲遲側過了身,朝著客廳的方向伸出手去,不卑不亢得道,“外面冷,您進屋吧?!?/br>聽著遲遲的話,張伯在后頭暗暗拽了拽遲遲的衣袖,遲遲臉色未變,只是抬手輕輕拍了拍張伯的手臂,朝他點了點頭。這是顧平頭一次來山河路的宅子,也是顧平頭一次進顧深的家。以往就算在老宅,顧平也不曾進去過。他雖然心里格外看重顧深,卻也不曾表現出多少來。他要的兒子是不受任何羈絆也不能有任何軟肋的,所以哪怕是自己,他也不允許顧深過多依賴。此刻真正走進顧深的家,看著那富麗堂皇的裝飾,看著周遭的一切,顧平既覺得陌生,又覺得熟悉。“不知道您喝什么,就做主給了沏了杯龍井?!?/br>遲遲說著,將手里的茶盞放在顧平的面前,又遞了一杯給站在后頭管家。“您也喝茶?!?/br>老管家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但還是接了過來,“多謝?!?/br>遲遲本想讓管家也坐,不過顧平沒發話,他便也不好提,只是坐在了顧平旁邊的沙發上。“您日理萬機想必抽空來這里,是有話要說吧?!?/br>顧平看了他一眼,未曾從他眼里看出什么懼意來。“你好像一點也不怕我?!?/br>遲遲坦白得點頭,“您這樣的人也不會在這里對我動手。就算您對我動手了,顧深也不會放過您,所以我有什么好怕的?!?/br>遲遲的率直讓顧平有些意外。他瞇起眼打量著遲遲,嗤笑出聲。“看來你吃準了顧深?!?/br>遲遲“嗯”了一聲,毫不遮掩,“您兒子要是失去我的話,也活不長的?!?/br>遲遲的話讓顧平有些怒意,他別過頭滿臉不屑,“你真當我顧平的兒子是你掌中玩物?!”遲遲連連搖頭,“我才沒拿他當玩物呢,我也很忙的?!?/br>“不過我說的都是真的,沒了我,他的確活不下去?!?/br>遲遲說著,頓了下,“我可能忘了說,我沒了他,也活不下去?!?/br>顧平還是頭一次見人敢這樣張狂得同自己說話,一時有些氣急。他緊緊咬著牙,怒視著遲遲。“所以就因為你的私心,你就要看著顧深的大哥替他坐上那個位置,替他犧牲自己嗎?!?/br>“你應該知道,顧深一日不回去,顧霆喧和孫家的聯姻便一日不會取消?!?/br>遲遲看了看眼前的這個眼神狠戾的老人,突然覺得他有點兒可憐。他這樣的人應該是格外驕傲的,若不是到了等不下去的時候,怕是也不會紆尊降貴來到這里同自己談判。只是可惜,錯了的人從來不覺得自己錯了。遲遲聳了聳肩,笑了笑。“您好像弄錯了一件事?!?/br>“要犧牲大哥的未來,讓大哥不得不聯姻的,從來不是我,也不是顧深,而是您自己啊?!?/br>“所以您給我扣‘私心’的帽子是扣不穩的,因為有私心的只有您自己?!?/br>遲遲抿了抿唇,拿過顧平面前那杯他沒喝的茶,抿了一口,又放下。“打從一開始您就錯了。顧深也好,顧霆喧也好,就連顧霆曄也一樣,他們都只是他們自己,在作為您的兒子之前,他們只是自己而已??墒?,是您讓他們活得沒有自我,丟失了自己的名字,現在顧深和顧霆喧將自己的名字撿回來了,所以離開了您?!?/br>“您為什么不想想,他們離開的原因是什么。他們不是作為父親的兒子才離開的,是作為總督您的兒子才離開的?!?/br>“所以犧牲他們的,有私心的,怎么會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