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72
的這三方,要何時再一較高下了。不論是伐夏一戰的大獲全勝,還是讓昔日趾高氣昂的遼國低眉斂目、主動去除了每歲的貢幣,都足夠讓剛及弱冠的小皇帝意氣風發,也讓宋人們打心底的揚眉吐氣。對趙禎而言,令他心滿意足的,還有多年來都是他心頭好的小夫子身肩集賢相位,終于肯老老實實自己長伴身畔了。眼看著這股高興勁兒憋了幾天也未見消散,趙禎索性與百官一番商榷,大筆一揮,將原年號‘尋?!臑椤焱?。畢竟在經歷這么一番驚天動地的劇變后,再以‘尋?!觊g冠之,實是過于謙虛了。天威元年的頭一樁大事,自屬皇帝金口玉言,宣布增開貢舉了。此言一出,著實出乎不少人的意料。距上回開科,滿打滿算也就過去了兩年功夫,又剛出現了那般嚴苛的裁去冗員的新條例……官家的心意,難道不是要限制錄科人選,減少冗官么?也不怪學子們一邊欣喜備考,一邊暗存疑竇,對此一頭霧水的朝官們也是大有人在。除官家外,唯有參與其中的樞相曹瑋和中書省的四位宰執,才稱得上對其中關節一清二楚了:立下嚴規后,便要多納選人,為將進行大動作的南疆做準備了。一眨眼,時間便晃到了天威元年冬。大雪紛飛的時節,街上卻還是四處張燈結彩,人山人海,這幾天更是尤其熱鬧。不因別的,只因省試將近,來自各地的考生云集至此,讓店家的生意變得尤其的旺。而同樣是首次赴京參考、卻絲毫不顯緊張的歐陽修,則在與同車的同鄉學子分別過后,笨拙地尋人賃了匹馬,親自背著沉甸甸的書箱,其他的大包小包由臨行前雇的小仆背著,就一路問著,一路往陸府的方向去。叫歐陽修既吃驚也驕傲的是,被他叫住問路的行人們,竟都知那位僅任相職不過一年許的陸公所住何處。茶樓老板尤其熱心,當得知他是陸辭的學生,這會兒要前去陸府拜見時,趕緊讓他等等,旋即扭頭吩咐了伙計幾句。后者小跑著往灶臺處,將一直溫在上頭的年糕給取來,再由店家親自交到歐陽修手里。“陸公這幾日雖是休沐,但因天冷的很,過了午時才會來集市逛逛。我原想著替他留著的,”店家笑瞇瞇道:“看你如今順路,索性托你幫著捎帶過去,省得煨上太久,賣相不佳?!?/br>歐陽修愣了一愣,下意識地就要往懷里掏錢付賬,卻被店家粗魯地推開了:“快去快去!”歐陽修被推得一個趔趄,只得將這硬塞來的年糕給收下了。他好歹在前些年曾隨恩師遠赴吐蕃出使,沿途增長了不少見聞,大幅開闊了眼界。乍來了這繁華錦繡的京師,雖頗感目不暇接,面上好歹是繃住了。只是他勉強能繃住架子,根本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小仆,可就憋不住了:一邊緊緊拽住行李,一邊雙目大睜地東看西瞧,時不時還難抑驚嘆的嘆息。歐陽修看他滿臉驚奇,不免想到數年前初到吐蕃時的自己,寬容地笑了笑,便也不催他,只在擁擠的人流中慢慢前行。當他們拐入相府所在的大街上時,車馬人流驟減,剛回過神來的小仆,就又被這些威嚴莊重的府邸給震懾了。這些達官顯貴的宅邸雖是氣派豪奢,在曾在屢經擴建、日漸宏大的陸氏義莊住過好一陣子的歐陽修眼里,并不足以叫他心生驚奇。他謹慎地邊走邊瞧,每路過一處大門,便要對一對上頭牌匾,沒出三所,就找著‘陸府’了。“郎主已然等候多時,”門前守著的,有一員是曾見過歐陽修的陸家舊仆,一眼就認出了他,熱情迎接道:“行李請交給他們,郎君快隨我往書房去罷?!?/br>歐陽修不料恩師早已在等候著了,吃驚之余,也顧不得客氣,忙不迭地依言放下行李,跟在他身后,快步朝書房的方向趕。他此次進京趕考,除非是要自找麻煩,否則當然不可能住到相府里去。但陸辭身為恩師,自將他稍嫌窘迫的家境充分考慮到了,老早就將他安排在早年購置的私宅之中。且因陸氏義莊的開設,原本家徒四壁的歐陽家條件也逐漸有所改善,隨著meimei漸漸長成,隨娘親時不時接些輕松活計到家里來做,不說富貴,至少溫飽得以保障。而最大頭的念書開銷,則是全由陸辭給他免了。因家里日漸輕松,總算能攢下些錢來,這次一概交到他手里,供他進京趕考。而經過陸辭這些年的言傳身教,本就天資卓絕的歐陽修早非昔日的窮鄉小子比得,一回到家鄉,即潛心苦讀,為保證萬無一失,他寧可錯過了上回貢舉。此次赴解試時,果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竟是一舉奪下解元之位,徹底將之前因落韻腳而與榜單失之交臂的恥辱給洗刷干凈了。歐陽修得知恩師這番周道安排后,心下自是萬千感激,嘴上總算學會不做無謂推辭了。他很是清楚,家人多年來的積蓄并不多,用來支付路費的,已是一筆龐大數額,若真要住到店里去,那怕是只能住最次的店,終日被吵鬧聲擾,歇都歇不好,更何況是做最后階段的溫習?既已承了那般大的恩惠,日后奮力報答便是,就不必推辭這樁了。在往書房去的途中,歐陽修猛然想起什么,趕緊從書箱里翻出這陣子做的幾篇文章,還有兩篇關于時策的心得體會,準備一會兒就請教陸辭。剛將文章拿到手里,便已到書房了。不等下仆輕叩門扉,陸辭的聲音已從里頭傳了出來:“永叔到了?進來罷?!?/br>許久未被點名的歐陽修不知為何,猛一激靈,趕緊推門入內。“學生見過陸公?!?/br>歐陽修將書箱放在腳邊,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許久不見,我這關門弟子,卻還是這一板一眼的脾性?!?/br>陸辭含笑搖頭:“來坐?!?/br>歐陽修這才抬頭。一身紫色官袍的恩師斜倚在窗邊,閑散地抱著雙臂,面朝西南方向,微微笑著看他。官服制式寬松,卻絲毫掩飾不住他頎長偏瘦的漂亮身形,而鮮艷的袍服顏色,更襯他膚白勝雪,烏發如墨,眉目如畫。他顯然在窗邊站了好一陣子了,肩頭都已落了薄薄一層的雪花,經燈火柔暈渲染,晶亮亮的一片。陸辭隨意一撣,便拂去肩頭那薄薄雪水,再拿手中折扇虛點了點書案,朝發怔的歐陽修再次說道:“坐下吧?!?/br>歐陽修下意識地聽從了。已過而立之年的陸辭經宦海與沙場的歷練,一身氣勢越發沉凝,不怒而威。當他微微笑著凝視一人時,哪怕心境平和,無意恫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