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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功勞,也得歸到他那封奏疏所勾勒出的美好愿景的頭上。在奏疏之中,鄭戩先是點出環繞水洛舊城的二水西側,有百里肥沃田地,更有十數西蕃、羌人部落、互不為屬,亦未歸順于唃廝啰。而他先前所遣使者,已成功說服酋長數人,他們皆愿獻出質子,歸順朝廷——只要朝廷肯補官身、并派出宋人在此地筑城。如此一來,豈不擁有了無需朝廷俸養、甚至不必提供馬匹等珍貴物資,就可白得數萬外族生員為兵?更別提修筑水洛一城,不僅有利于周邊家族,更有利于宋兵日后遠或守備!畢竟鄭戩已先行一步,說服了數位酋長,這確鑿證據擺著,加上那慷慨激昂的文字,順利讓包括官家在內的朝臣們點了頭。有外族主動歸順臣服,足彰天家威嚴、恩澤兼具,更可淡去不久前那場地動帶來的不良影響。他們需作的,不過是許諾一些不痛不癢的官位出去,再修上一座城罷了。在這一片狂熱贊美中,唯有寇準與王曾始終冷靜。寇準對此提議,終究持不置可否的態度。若水洛城當真如鄭戩說的那般好修,為何一直遲遲未有人提過?只是他更清楚,自己已多年未去邊關為官,于當地戰況局勢一無所知,而身為該路長官的鄭戩極力推行,他倘若貿然反對,不僅難以阻止此事,更稱得上毫無憑據。王曾亦抱持相似想法。見官家還處于興頭上,急匆匆地就批示了鄭戩的文書,一切被迅速推行下去……王曾耐心等了幾天,終于在一日都堂議事時,他宛如無意地提起了陸辭的名字。這簡單的一句話,還真提醒了趙禎。趙禎這才意識到,自己竟忘了問詢小夫子的意見!水洛城位置敏感,處于秦鳳路與涇原路交接處,若論具體歸屬,怕是各人有各人看法,皆需費上一番唇舌爭辯。而秦州為秦鳳路開府之州,陸辭曾在此任職三年有余,對此片區域的底細,應該是極為了解的。他的意見,當需好好參詳。趙禎心里不免有些發虛,但很快又安慰著說服了自己:由小夫子不惜以官職擔保、也要大力推動種世衡興修清澗城之事,就可看出其好筑城堅守、多布據點的戰略方針。照這么看,小夫子應也會贊同此事才對。且兵貴神速,等信使往延州一來一去,早已錯過了鄭戩所言的最好修建時機,事后再問,也無不可。當陸辭得知此事時,批復通過的詔書已先幾日抵達了渭州,躍躍欲試的劉董二人,也已分秒必爭地準備修建工事。狄青本要今夜出發,回清澗城整頓徹底修養好了的軍隊,繼續北伐。陸辭收到信后,第一時間就派人將他從城門處攔下,帶回來共同研判此事。狄青聽完,不由大吃一驚,脫口而出道:“此事不妥!”水洛城與清澗城的情況,乍看相似,可本質上卻是截然不同。說白了,水洛城非是修不得,但卻挑了個最不好的時機。宋蕃合盟與夏遼拉鋸,戰線一東一西,已然拉得太過廣大了。因延州勢頭始終鋒銳,屢挫夏兵,已連下夏寨十數處、城池二所,成功逼得契丹朝夏境增兵,才終于勉強抑制住狄青的橫沖直撞。并且這么一來,遼主也褪去最后偽裝,讓軍隊公然穿著遼兵服飾與他們對抗。既然契丹已光明正大地加入了戰局,那表面上的兵力優勢,也就蕩然無存了——在東西兩線已足夠吃緊的情況下,于位處敏感、卻還算平靜的水洛徒增一據點,夏遼定然不會坐視不理。不論是夏遼對水洛城的擴建進行阻撓,或是對新城屯兵攻擊,都勢必會擾亂當今局勢,帶來毫無必要的變數。狄青還極不信任,會選這破時機修成的該路長官的軍略眼光,以及應對本領:如今渭州主掌兵的劉滬雖是將門虎子,卻還未在疆場中建過亮眼功績,實力未定;在王韶尚在關中時,一旦夏遼增兵涇原與秦風路,鄭戩是否有充足準備,進行反擊或應對?如若鄭戩無力應對,便是自滅士氣、大漲敵勢,還將迫使東西線分兵增援。并且,鄭戩對建城將產生的巨大損耗,還一昧輕描淡寫。六盤山外駐地皆為生民居住,歷來不曾向夏宋交糧納稅;可想而知的是,在真正招撫之后,圣上為示恩榮,定然也是要寬其稅賦,穩定民心的。如此一來,本就因大宋駐軍猛增、而糧食供給吃力的當地庫府,必然會因這筆忽然產生的龐大開銷而宣布告罄,匆忙調撥其他郡縣的稅粟,也只能應付一時之需,絕非長久之計。關中突發禍亂,足以證明百姓日漸窮弱困頓,哪怕城池建城后無需供養蕃兵,也得對其中宋軍進行給養輸送,既勞苦,還懼強盜,怎稱得上是樁‘不勞而得兵’的美事?陸辭點點頭,嘆息道:“你還忘了唃廝啰那頭?!?/br>宋蕃新盟,本就談不上多堅固,如今靠的是對李元昊的共同仇恨、以及之后瓜分利益的遠景,才得以如此和睦。在西線戰事未了、聯盟還需維持穩固的節骨眼上,貿然收納不服唃廝啰統治的西蕃部落,豈不等同于公然挖了盟友的墻角,生出無謂的嫌隙?水洛城再擴建,也得受地勢限制,規模至多不過夠屯數千兵馬。若依靠外頭的蕃兵支援,便添反客為主的風險。而到了水洛真正有難的時刻,秦渭二州還需派兵去救——沿途的層巒疊嶂,不僅會讓夏軍攻寨困難,宋軍增援亦是不易,著實是雞肋一塊。狄青怒道:“不知此人是當真不知,還是急功近利,有意所為!”若是前者,便是鼠目寸光,只看重水洛局限當地的影響,堪稱才不配位。若是后者,在這要命的節骨眼上鬧出這事來,真是自私妄為,其心可誅!怕是兩者皆有吧。陸辭心里回答道,面上卻平靜如水,甚至還笑著安撫狄青:“秦州如今有希文在,而關中一旦平定,王渭州也將歸位,屆時自有對策,你不必過于憂慮,專心作戰即可?!?/br>話雖如此,陸辭卻隱隱有種風雨欲來的預感。不為其他,就為時機——信息在各地傳遞得,實在是太慢了。小皇帝的詔令已下,工事多半已然開啟,不論是立功心切的劉滬等人,還是大力主張此事、不惜只言利不言弊的鄭戩,都是鐵了心要達成這事的。他為臨路主帥,哪怕勉強騰出幾分精力來,也充其量是在圣上問詢時發表一番意見,卻無論如何都無權對其進行直接干涉的。真正有能力進行反抗的,只有渭州知州王韶的及時回返,或是屬秦風路的秦州知州范仲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