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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因科考獨重駢文,就對此懷逆反排斥的態度,未免有過激之嫌,也過于片面。況且要想寫好四六文,也不是件‘放下身架’,就能做到的簡單事——除了文體格式,思想意蘊,諸多技巧之外,對于科場制度的了解,才是最為重要的。而對于家境貧寒,地處偏僻而文化落后的隨州的歐陽修而言,最最缺乏的,還是一位對這方面熟知的人所能給予的指導。不論是隨州州學的夫子也好,私塾的老師也罷,真正下過場,場中取得過名次的人,怕是寥寥無幾,高中之人,更是一個也無,哪里能給他提供什么好的建議?陸辭說得相當淺白,卻成功將歐陽修的心境給進行了翻天覆地的改變。陸辭點到為止,在這一番話過后,就留下陷入沉思的歐陽修,先行回房了。而歐陽修如夢游般呆坐半天,又稀里糊涂地借了一本書,連在下仆的勸說下、由人扶著上了驢,又一路被護送回了家,娘親驚訝地替他同人道謝……諸多事情,都沒能在他心里留下多少印痕,而全留在方才的那一幕幕情景上了。見他神魂不屬,始終一言不發,鄭氏心里擔憂,卻忍住了未去發問。而倒在床榻上,目視頂帳,不知過去多久后,歐陽修忽一個激靈,猛然坐起身來,點了平常舍不得點的燈盞,掃了眼家徒四壁后,就埋頭開始奮筆疾書。筆墨所成的,是一篇文辭華麗、措辭正式的書啟。此時此刻,他的心里,就如明鏡一般,是前所未有的清明醒悟。哪怕做一回得寸進尺、忐忑無厭的惡人……他也想試圖抓住這次機會,求這位陸公,替一直在迷霧中茫然摸索的他指點迷津。作者有話要說: 歐陽修歷史上還真為了請人指點他科場技巧,而專程游學,也因而寫過這樣的書啟,不過,是寫給胥偃的。第三百三十一章熬夜精心寫就這么一篇書啟,再細選出三部最為得意的詩文稿后,天已是大亮。原本沉寂的鄰里漸起喧囂,清晰可聞只隔了一面薄墻的隔壁人家打水洗漱,為一天的啟始而緊鑼密鼓地忙碌起來的動靜,歐陽修揉了揉發紅的干澀眼眶,精神頭卻是前所未有的好。不管精神足不足,因他家離州學頗遠,這會兒已到了他該起身的時辰,好不容易忙活完,也不可能再寐上一陣子了。因擔憂自家神色恍惚的兒郎,同樣一宿也沒睡好,不時起夜偷看門縫里透出的光亮的鄭氏,則早早地就起了身,燒水做起了早飯。早飯剛一做好,頂著一雙因熬夜而通紅的眼睛的歐陽修,就換好了上學時著的素色長袍,規規矩矩地坐在桌前了。“修兒,”鄭氏難掩憂色:“你若是身體不適,不若——”“娘親盡可放心?!睔W陽修抬起眼來,滿是躍躍欲試:“我并無礙?!?/br>鄭氏與他目光相觸,見渾然不似昨夜見到的迷茫難定的模樣,也就徹底放了心了。歐陽修小心翼翼地懷揣著連夜備好的詩稿書啟,先去州學上了課,又隨人流去了城郊的私塾。在私塾放課、個人分道揚鑣、各自歸家時,歐陽修忽看向李舒,徑直開口邀請道:“我有意登門謁見陸公,懇請指教,李兄可愿與我同去?”李舒聞言,當場吃了一驚:“你不過是借了回書,怎心思一下就轉到那頭去了?”正經拜入對方門下,成為懇求指點的弟子,與僅是借書間的區別之大,顯是不言而喻的。說白了,他們連那位陸姓莊園主的具體名姓皆不知曉,怎就拜上師了?歐陽修還未及開口解釋,一直豎著耳朵,有意聽著他們這頭動靜的何齊云,就壓不下胸中激蕩的情緒,一下走了過來,劈頭就諷刺道:“平日我見你多清高,還有些佩服,原來也不過如此!”“你怕不是瘋了吧!”李舒先是被往常頗有風度的何齊云的倏然翻臉給惹得一驚,旋即被這挑釁意味十足的話給激怒了:“怎么說話的?永叔去拜謁陸公,與你何干?”“陸公?”何齊云此時是滿腔的不甘和激憤,毫不客氣地將李舒一下推搡開來,冷笑道:“若不是我那日牽頭,你只怕連陸氏莊園的大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真是憑什么!先得了消息的人是他,牽線的人也是他,到頭來,他什么都沒撈著,辛苦栽下的果子,倒是便宜了一個平日不聲不響、就靠勤奮苦學得了全書院的人褒獎的歐陽修!何齊云早看歐陽修不順眼了。年少失怙,家中僅余寡母,看成窮困潦倒,只能勉強度日;掛靠的叔父歐陽曄,更早早離開了隨州;素日不愛說話,成績卻極為優異,也不乏同窗愿聚集在他身邊……明明只是個該畏頭縮腦的貧戶,但對他夢寐以求的一切,卻是唾手可得,讓他如何能痛快得起來?面對氣勢洶洶的何齊云,歐陽修只蹙了蹙眉。他絲毫未被何齊云激怒,更多感到的,還是莫名其妙:“……我還來不及問你,你就先來了?!?/br>何齊云冷哼一聲:“你也知——”“陸公曾言,”歐陽修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徑直復述了陸辭昨日的原話:“‘若你那位何姓友人也有意前來,便帶他一起罷’?!?/br>何齊云瞬間被堵得啞口無言。不知過了多久,一身氣焰全消的他,才忐忑不安地問道:“陸公當真這么說了?該不是你胡編亂造,要戲弄我罷?!?/br>歐陽修嘴角微抽。“……我還不至于那么閑?!?/br>話說完后,他懶得再跟莫名發瘋的何齊云糾纏,再問了李舒一句,得后者猶豫地搖頭后,就孤身踏上了去陸氏莊園的路。被留在后頭的何齊云臉色變幻莫測,最后一咬牙,還是扭過頭來,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罷了。就算是勸他與對方多交好的家中長輩,不也壓根兒就不清楚對方的來龍去脈么?而他之前費盡心機,業已盡力,也沒多得那陸公一個好臉色,反倒是沒出半點力的歐陽修得了便宜。既然歐陽修已搶先他一步,得了陸公青眼,剛剛他一時沒能按捺住心底激憤,徹底得罪了對方……與其腆著臉跟歐陽修一道上門去,冒著被人告黑狀、穿小鞋的風險去巴結,倒不如徹底放棄這條不知如何的路子算了。橫豎能來這隨州,還一副久居架勢的,也不可能是什么詩書門第,高門大戶。對于何齊云沒跟上來這點,歐陽修全然沒去在意。在代為傳達了陸公的話后,他的全副心神,就都放在要登門謁見陸公的正緊大事上了。只是在緊張了一路后,抵達了陸氏莊園的歐陽修,卻得到了一個讓他失望萬分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