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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思緒天馬行空地四處飄散的陸辭,直到被下仆們恭敬地行禮打斷思路時,才察覺到已然一路走神走到了自家宅邸門前了。他為自己似少年郎一樣的患得患失失笑,因此漏聽了下仆匯報的話語,徑直走入前頭庭院,就要入廳。卻不料門一推開,就聽到庭院里極為熱鬧,還盡是嬌滴滴的女聲。……怎么回事?陸辭微微蹙眉,召人仔細一問,頓時無語了。他原以為是城中冰人膽大了,聚起作怪,非要替他做媒,只不解受過他嚴令的下仆,怎會大意地放她們進來。一聽解釋,才知并非如此。天底下有那膽量,還有那心思給他送這‘艷?!瘉淼?,顯然只有遠在汴京還時刻惦記著他,又將體會新婚燕爾之趣、想與最喜愛的小夫子分享這份樂趣的小皇帝了。在那位尤其喜愛這位分明沒授上多久課、卻留下了無比幸福美好印象的小夫子的前學生眼中,天底下雖難覓配得上陸小夫子的小娘子,但若肯退而求其次,試上一試的話,總比一直孤苦伶仃,孑然一身的好。他很是清楚,若同小夫子直說,定然要遭到反對,而他又說不過向來能言善辯、才能光明正大一拖這么多年不回來的對方,索性來個‘先斬后奏’,直接派人千里迢迢地把這些女子送來。依照他的了解,小夫子心性極溫柔,尤其疼惜女子苦楚的。定然不忍讓這些身世凄苦、唯模樣氣質皆秀的女子再受路途顛簸和原處境之難,多半會將人留下。——只要人能留下,這事兒便算成了一半了。小算盤打得嘩嘩響,還cao心起陸辭姻緣來的趙禎沒想到的是,對這種全然添亂的好心,陸辭面上尤帶令人感到春風拂面的微笑,心里卻給他狠狠地記上了一筆。管家小心翼翼問道:“郎主,請問當如何安置她們?”得知是官家安排來的人后,下仆們自然不敢將人拒之門外,但要讓他們違背郎主嚴申多次的命令,又絕無可能。于是折衷一番,便是她們在前頭庭院里嘰嘰喳喳,站著干等,只是有人端茶送水喝的情況了。這還用問?陸辭揉了揉眉心,正要開口,眼角余光便掃到一道熟悉身影,不禁一滯。那個一直故意在有樹葉遮擋、又剛好沒有燈光照到的極暗處所,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地杵著的人,雖看不清面貌,但他還是一眼認出,絕對是狄青。即便狄青藏得很隱蔽,幾乎與那夜里的樹叢融為一體,根本不可能看到對方臉上神情,但陸辭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出,狄青所傳遞出的恐慌、不安、嫉妒和痛苦……陸辭瞬間就改了主意。狄青當時是聽了公祖的話,來公祖宅邸沐浴一番,換了剛尋成衣坊裁制的新衣,心藏甜蜜地正要回軍營,就撞上了這群不速之客。他起初茫然不解,旁聽一陣,弄清楚情況后,則只?;炭趾途执?。雖然公祖不見得會聽官家的話,可公祖畢竟已二十有四,早該娶妻生子了,也多的是想招其為婿的達官顯貴,現又來了這些女子……狄青腦海中掠過萬千念頭,卻只能渾身僵硬地呆看著這群模樣清秀、氣質楚楚可憐的女子們,讓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掉進了一個陰冷的洞窟。只要一想到公祖或許會接受官家的美意,就像滕兄總說的那般,起碼得擇一位佳人相伴,才不免后院空虛,無人陪伴……他便感心口傳來一抽一抽的劇痛。狄青自虐一般,迫使自己繼續面無表情地目視她們。不知為何,卻覺自己才是外人。當看到公祖來到時,他一顆心更是被狠狠地吊了起來,又下意識地往更深的暗處躲了一躲。在公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于他所在的方位掠過時,他更是一陣緊張。……莫不是被發現了?不可能罷。但……經過白日低估了公祖敏銳程度的那回,狄青又不敢肯定了。他抿了抿唇,還是決定按兵不動。要是這時站出去,不管用什么理由,都實在難以說通……他著實沒有信心能騙過公祖。現見公祖并未戳穿他,又是一副皺著眉頭的模樣,他心中登時重新燃起希冀,暗暗盼著公祖直接攆人。卻不想公祖并未如此,甚至還朝那些嬌嬌走近了幾步。狄青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萬幸的是,公祖并未太過走近她們,而是在還有十步之遙時,便駐足不動,一一詢問起來。他眼眸微垂,漫不經心中透著幾分令人不禁屏息駐看的慵懶,只問了一個問題:“有何所長?”看清這位年紀輕輕,便已當得起位高權重這一詞,掌管一整路軍務的陸節度的容貌時,這些女子們先是齊齊一愣,又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氣。也不知最后是誰先回過神來,輕顫著嗓音回道:“回陸節度,吾最擅琴?!?/br>有人開了口,其他人也陸續回神,積極回道:“回陸節度,吾擅刺繡”“回陸節度,吾擅……”狄青漠然聽著,放任心里那股妒火熊熊燃燒,也忍不住默默回了句。——回陸節度,吾擅砍人。管來者什么敵,一箭一個,絕無虛發;一劍一人,插翅難逃。在了解完倘若不送走她們、而是把她們留在秦州,究竟該送去何處做營生后,陸辭便準備讓管家將人分別送走。結果最后被問到的那倆人,隱約看出了他眼底流露出的這份意思,不免急了。其中一人靈光一閃,聲音也忍不住大了一些,趕忙回道:“回陸節度,吾……吾擅誦柳詞!”陸辭眉心一跳。看他神色微動,以為又有了希望的那女子眼睛一亮,緊張補充道:“吾不僅誦得柳詞,唱得柳曲,若節度不嫌,還有柳鴛鴛的話本,吾也背得!”陸辭:“……”他最終還是一視同仁地送走了這位柳七的忠實粉絲。眼看著所有人都被送走了,狄青長舒一口大氣后,又不由得抿嘴笑。趁著公祖背對著他,正與管家說著什么時,他趕快從喜悅中清醒過來,躡手躡腳地就要沿著來時的路回去。想跑?“你最近究竟是怎么了?”陸辭挑了挑眉,直截了當道:“白日也是,總躲來躲去。怎么,是我見不得人,還是你見不得人?”狄青一驚。方才的預感不錯,果然還是被發現了!狄青訕訕地站了出去,忐忑道:“公祖?!?/br>陸辭戲謔地盯著他看了會兒,也不追問他為什么要躲著,忽道:“嘴角的笑收一收?”狄青悚然一跳,陸辭已笑了起來,實話道:“只是詐你罷了,看你這反應,還真是此地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