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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的賊人而言,稍微腦子清醒點的,都不會打它的主意——且不說盜取過程就千難萬難,單說盜出來后,拿著這批印有官印的財寶,又要如何才能躲開天羅地網,安然無恙地銷贓?有那本事,還不如欺負欺負城中那些富得流油的豪商貴賈呢。友人們雖都只當趣聞聽聽,一笑就過了。陸辭聽聞此事時,卻不由蹙了蹙眉。——他隱約覺得,此事會有余波。果不其然,天禧元年剛過,就在初初邁入天禧二年的一月末,以永興軍巡檢主持終南山興修道觀事務的御藥使朱能和殿直劉益,就喜氣洋洋地上奏宣稱,在乾祐山中,有“天書”降下。此奏一出,朝中三派瞬間出現了截然不同的反應:一為對此激烈抨擊的寇準,一為對此大肆鼓吹的王欽若,一為袖手旁觀、不置可否的丁謂。做最終決定的皇帝,態度竟頗含糊。他毫不猶豫地下詔,命朱能將‘天書’送入京中,神色卻很是淡淡,更未提及要再修寺廟,供奉此書的事來。對這結果,三派自然都不滿意。但跟厭惡天書,尤其在王欽若回京后,就時刻防備著他又借此東山再起的寇準此時的怒火中燒相比,王欽若則要耐心很多,對寇準的瞪視,也能淡然自若地回以一笑。當朝里人多被這兩人的爭鋒引去注意力時,陸辭卻重點在看面色如常的丁謂。在直接令陷害他未果的周懷政失勢后,饒是陸辭認為周懷政已無法有再起之機,但對周邊的戒心,卻時刻沒有放下過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周懷政當權那么多年,哪能沒幾個忠誠的黨羽?然后,陸辭最近發現,忠心耿耿追隨周懷政的人——還真沒有。他既無扎實出身,也無家族子孫,勢力雖盛在一時,卻完全建立在皇帝的恩寵上。于是要完全衰敗,也不過是皇帝的一句話而已。且他在宮中行事,向來霸道,聚于其身邊多是慕其勢的小人,現樹倒猢猻散,不去落井下石,他們自認就已經足夠厚道了。但陸辭還是在寇準的暗中配合下,將曾跟周懷政交好的人仔細調查了一通,更將那份整理出的名單給背了下來。朱能赫然在列。不過,朱能究竟是何等居心,在陸辭心里,已是次要的了。單是其欲要勾起好不容易歇了求神拜佛之心的官家,讓轟轟烈烈的‘天書’鬧劇卷土重來這點,就無論如何無法容忍。見皇帝姿態曖昧,朝中一時陷入狂亂之中。對此深惡痛絕的清流黨中,跳得最高罵得最狠的,還不是寇準,而是孫奭。這位太子講師,素來對天書之事秉持反對到底的態度,此時亦不例外,暴跳如雷地在上述中直接指陳朱能為妄言祥瑞的“jian險小人”,要求皇帝立馬斬了朱能,以儆效尤。趙恒不聽。陸辭雖佩服孫奭的錚錚傲骨,但對其上書的措辭,卻很是哭笑不得。有那句“天且無言,安得有書”,哪怕官家有那么點想聽的心思,也絕無照做的可能了。若這么做了,豈不是親手證明了‘世間并無天書’的真相?那官家前十幾年大費人力財力,鬧得舉國上下跟著瘋魔的‘天書下凡’,不就成了最大的笑柄了嗎。不起反效果,就已經不錯了。官家不聽勸,孫奭也不消停,而是一天一封地往上遞去。哪怕字字句句都在罵朱能是個裝神弄鬼的jian佞,但對本就心虛的趙恒而言,要套用在自己身上的話,也絕對是合適的。最后實在不耐煩了,他便將這脾氣臭硬、卻因士林中極具德望的孫老爺子升了一階,但把人遠遠調走,充當兗州知州,還直接委派了個治水的職事。免得孫奭太閑,離遠了仍能不斷上書,倒不如讓他忙治理黃河的千古難題去。但在還在觀望的大臣們眼里,這一手無異于明升暗降。既然持反對意見的孫奭倒了大霉,老大年紀被調出京不說,還得做治水的臟累活,甚至是最難取得好成效、吃力不討好的黃河的話……一夜之間,與王欽若立場相同的人,突然就變多了起來。皇帝搖擺不定的心思,仿佛也漸漸朝王欽若這派傾斜。然而對一身傲骨的清流而言,因反對jian佞而被迫離京,哪怕再有損仕途,同時也是再榮耀不過的了。于是第二個慨然以身試‘法’的人,就出現在孫奭離京的第三天——一直在寇準和丁謂間基本保持中立,只就事論事的王曾,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早在趙恒頭回試圖折騰天書時,王曾就列出過五大害用以作勸諫。如今在官場上摸爬打滾這么些年,他罵人罵骨的措辭,洋洋灑灑的大長篇下來,自是更狠了。陸辭聽著,一下就從那慷慨激昂中聽出了幾分玄機,不禁笑了笑。跟孫奭的真耿直、指桑罵槐懟皇帝的痛快淋漓不同的是,王曾明顯要圓滑得多。他在折子之中,從頭到尾只將朱能這一主持者罵了個體無完膚,卻對‘天書’是否屬實這點進行春秋筆法,不予切實評判。對于皇帝,更是只有‘心思仁善’、‘受佞蒙蔽’等痛惜的詞句來形容。官家再聽起來,無疑就比聽孫奭的句句都帶耳光的‘勸諫’,要舒服太多了。眼見著已經傾向于寇準王曾這頭的官家,將讓這場吵得不可開交的鬧劇得出一個結論時,到了真正那天,卻忽然徹底改了主意。于是王曾被罷去參知政事一職,為尚書禮部侍郎、判都省。取而代之的,不是別人,正是王欽若。寇準聽得這一結果時,當場黑了臉。作為被降職的當事人,王曾卻是對此早有預料一般,風度十足地揖拜謝恩了。寇準則只勉強撐到早朝結束后,就將袍袖狠狠一掃,頭也不回地出了殿。背后留下的,是略微心虛,卻因寇準表現出的桀驁不馴,而臉色萬分難看的皇帝。當看到皇帝憤怒的冷哼一聲,拂袖而去時,面上帶著看似謙遜的微笑,眼底卻是松了口氣后的得意的新參知政事,王欽若忍不住揚起了嘴角,與林特等人行去。畢竟林特掌計省,若陛下有意修建宮觀以供奉天書,就少不得林特的匯報。朝中出了如此大事,陸辭尚能一心一意地給太子講經,趙禎反而心思飄了。等到課程結束后,趙禎就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老氣橫秋道:“左諭德,我該怎么辦才好??!”陸辭雖知他小小年紀,就是個體貼人的柔善性格,卻不想他這般小就憂國憂民,有分辨是非的能力,知曉官家做的,并不是有利民生的好事。他忍住摸摸對方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