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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讓,可不論是官家需遵遼蕭太后為叔母,同遼主稱兄道弟,還是每歲需贈遼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的沉重負擔,怕都只是一個開端罷了。不斷割自己百姓的rou,以養肥強鄰這頭餓狼,而放任宋軍腐敗,戰士頹落。此消彼長的趨勢,倘若長久以往,可謂不堪設想!單富國而不強兵,與稚童懷抱赤金行走于鬧市無異,怎除極個別的強硬主戰派外,朝中本最不該缺的,就是有學之士,竟都為這短暫的喘息時光而額手相慶,非但不怒發沖冠、目眥盡裂,倒引為莫大勝利了?朱說沉色道:“誠如王相公所言,‘城下之盟,恥之。澶淵之舉,以萬乘之尊而為城下盟,沒有比這更恥辱的了!’”“確確是奇恥大辱!”柳七說到激動處,不由拍案而起,義憤填膺道:“因那日開此先河,諸敵皆知我宋好欺,連區區黨項,亦以投契相挾,年卷萬兩白銀,萬匹絹布而去。朝中只知養兵,而不管練兵,各官腐敗、借官家財富做生意與民爭富、中飽私囊者數不勝數。如不盡快做出決策,又如何長久?”聽著二個小青年的慷慨陳詞,陸辭只沉默地喝了口茶。朱說與柳七所說一點不錯,他的宋史記得的雖不多了,但對那屈辱的花錢買和平,還是頗有印象的。更知道這和平哪怕想買,也買不久。強勢崛起的外族,在明知宋人富庶的情況下,憑什么讓他們每年乖乖等著部分奉上,而不親自去把全部取來呢?而在侵略勢力與大宋翻臉之前,大宋已先撐不住了。最初是迫在眉睫的財政危機,不得不倉促下進行變法改革,而改革亦進行不順,加上天災人禍,最后外敵趁虛而入,就一敗涂地,不得不越退越南。最后以杭州為都城,南宋再茍延殘喘了一段時間,還是不可避免地覆滅了。但陸辭也不認為,朝中就真是一群睜眼瞎,只顧眼前的短暫和平,而不顧長遠的發展。問題怕還是出在皇帝身上。如今在位的官家,可沒有他父親和伯父的霸氣,早前遼軍的來勢洶洶,就把他嚇得屁滾尿流,差點南遷了。若非宰相寇準是個有膽色魄力的,連官家也敢‘挾持’,逼他上了前線穩定軍心,北宋怕就幾年前就被人一端到底了。宋太祖是有心進取,好戰而戰不贏,無奈退居防守,他的這位繼承人,則是被嚇破了膽,能打時都寧可不打,而是掏錢買和平。和平既能買來,又何必勞民傷財,冒風險去打呢?重兵戎邊的龐大開銷,可比‘贈送’給遼以換取退兵的歲貢,要輕上不少了。至于擴充軍隊,能給官家帶來一些安全感,當然要辦;可一旦涉及練兵,就得授予武將穩定的軍權,他又不樂意。老趙家的黃袍加身,不正是源于兵權在握么。既知兵權如此重要,他們自會有意一削再削,畢竟國家的強盛,甚至土地的完整,統統都比不上趙家統治的穩固來得重要。朝臣各個都是人精,想必是看出這點,才清一色地贊同議和的。而非是柳七他們所以為的全那般有眼無珠,短視得看不到要命處。陸辭正因知道它自源頭起就堪稱無解,才一早就冷靜得很,根本沒想過去撞那救國救民的南墻,或是妄想去干預歷史的進展。他暗嘆一聲,給討論得口干唇燥的二人各倒了一杯熱湯,便捧書繼續讀下去了。柳七與朱說也未在這話題上停留太久。他們皆偏于務實派,心知縱有千般志向,萬般豪情,現一介白身,也是人微言輕,于國于民都無作用。比起與志投意和之人進行酣暢淋漓的探討,最首要的任務,還是得發奮讀書,早日下場,望能金榜題名,才有機會實現胸中抱負。更何況,單他們準備好了還不夠,得盼著朝廷不停貢舉才行。等二人回過神來,就見自始至終都未參與進探討來的陸辭,正專心致志地翻看著手中書籍。他們不禁愣了一愣,隱隱生出幾分赧赧自慚。尤其柳七,更是面露訕訕,難得地自省了起來:枉他已活了快二十年,到頭來,竟還不如這位小郎君來得穩重!陸辭不知二人所想,也沒留意對話是何時停下來的。他耐心地干啃了一會兒這書,實在覺得無趣,便站起身來,想去甲板上走走,吹吹風來轉換心情。不料剛輕手輕腳地站起身,另二人就齊刷刷地自書頁上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看向了他。……這又是怎么了?陸辭只好邀道:“二位可要隨我去外頭走走?”兩人自是欣然應下。這日烏云密布,陰風怒號,一副大雨將至之勢,除倉皇亂飛的沙鷗以外,并無景好賞。陸辭只覺自己就跟背后跟了一大一小兩條尾巴一樣,感到幾分莫名其妙之余,就是無形的壓力了。他極快地往廚工處晃了一圈,確認了晚膳的內容后,也不多在外頭晃悠,而是回了艙房。柳七也一派理所當然地跟了進來。對于這點,連朱說都習以為常了。柳七笑著問道:“陸郎只說此行是有要務,不知具體為何?愚兄可有幫得上忙的地方?”猜測歸猜測,畢竟是不好聲張的,陸辭只將明面上的理由說出:“十日前收得外祖孫家所傳書信一封,道是翁翁欠安,而娘親身體亦是不好。我便自作主張前去一趟,替母盡孝侍疾?!?/br>柳七不疑有他,聽聞此言,卻是神色略異。陸辭見他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詢道:“柳兄?”柳七躊躇片刻,還是盡可能委婉地提醒道:“陸郎或許不知,宋承古制,有慘恤者不可赴考應舉……切記小心,免不慎犯了禁?!?/br>哪怕只是五服中最輕的緦麻孝,也不可輕忽。一旦被人檢舉,或是官府查了出來,罰銅服役還是次要,最重的懲罰,還是永遠不得應舉。只是這話卻不好說太直白了。哪怕至交好友間,也難免有幾分觸霉頭或是詛咒人親長的意思,柳七才盡量含糊其詞,免得一番好意,卻惹了陸辭不快。柳七又分享了自己關注的去年貢舉情況:“去歲便有進士郭顏,因于居喪之期應舉,遭罰銅、永不得應試,并罰服衙前役,連同保者亦受牽連,被罰未來三次科場不得去?!?/br>陸辭對于應舉資格的了解,其實并不比柳七的少。他之所以不隨意搪塞,而是選擇代替母親跑一趟蘇州的原因之一,也正是有意親眼確認一下外祖的身體狀況。即便這樣,柳七不顧交淺言深之忌,也要委婉提醒自己關于應舉資格的情誼,也是值得珍視的。陸辭感念這份好意,也不說穿,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