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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他和姚都睡一張床。兩個血氣方剛的男生一整個禮拜住同一間房,全天待命哪里也不能去。你覺得會發生什么事呢?他反問。做了不止一次,而且。最后一天活動要結束的那個早晨,當他們依舊穿上了制服西裝打起領帶,一起對鏡整理儀容時,他看見鏡中的那人眼神突然變得陌然而遙遠,他就已知道,那幾晚發生過的對姚來說只是性,等會兒上班時姚可以依然若無其事地跟那個叫Ange的學姐繼續打情罵俏。翻臉嗎?什么理由?一個巴掌拍不響,怪誰?這種事彼此只能裝沒發生過,你懂嗎?……告白突然在這里打住,兩人陷入如同末日前夕的死寂。“你覺得,姚瑞峰他到底是不是?”我說我不知道,怎樣才算是。為性而性,聽起來如此簡易迅速,姚卻連吃一口回頭草,再來撩撥我一下的興趣都沒有,這說明了什么?我的胸前如同被人擊了一拳般暗暗痛悶,只聽見心中傳來了轟然一聲猶如地底密室塌陷的巨響。我想起曾讀到王爾德劇本里的這句臺詞:“真愛會原諒所有人,除了沒有愛的人”,突然感到一陣冷顫:沒有愛的人是做了什么,還是因為該做而沒做什么,所以需要被原諒?嚴格說來,我和姚根本不算發生過關系。我的心情既不是憤怒,也非傷心,我所能想到最接近當時感受的字眼是:凜然。甚至我懷疑,姚和阿崇這些日子對于我招之即來的加入,都是抱著一種宛如看好戲的心情。我垂涎又假裝無辜的辛苦看在他們眼里,必定讓他們感到自己的優勢與幸運,因為即使姚繼續和Ange交往,他們還是秘密地擁有著彼此,而我卻仍是不得其門而入,宛如不停朝著友善路人搖尾的一只流浪犬。也許姚曾暗地不止一次搖頭冷笑:貪心又愚昧的這個家伙啊,竟不知自己從不曾是我真正欲望的對象,怎么會到現在還沒想通,我只是需要有摩拳擦掌練習用的替身呵——?然后阿崇就哭了。大概從小學之后,我就沒有看過一個男生痛哭的樣子了。那模樣,真的比女生哭起來還要堪憐。女生的哭太絕望,讓我覺得有一種歇斯底里的威脅感,當下一定想要遞上手帕(那年頭連小包紙巾都還沒有),希望她停止。而男生——不,男人的眼淚,因為稀有,因為看來如此不熟練的一種無措,讓人不忍打擾。那樣的傷心無法作假。我的感覺不是錯愕,反像是慶幸。慶幸自己一晚上的耐心沒有白費,他最后還是得向我投誠吐實。像急診室醫師必須診斷出病人創傷等級那樣,我告訴自己不要慌張,專心地開始觀察著對方的疼痛變化。我沒想到自己能如此平靜。如果他跟Ange是認真的,我祝福他……如果可能,我難道不想談一場跟大家一樣的戀愛?……認真沒有錯,但是只有認真還不夠,還要勇敢——那人抽噎著吐出一串串的斷句,讓我想到奮力仍想游回岸邊的溺水者。我以為該哭的人是自己。同樣落水,而且泳技奇差,我救不了任何人。★所謂的認真,多年后的我才更明白,對每個人來說所代表的意義并不相同。對姚來說,無關得失,只是取舍。對阿崇來說,是容不下一粒砂子的絕對。而我,似乎總在該認真的時候不認真,在該放手的時候卻又認真不放。每種幸福都有它的代價,而我一心努力想找出換算的公式。畢竟,我們只聽說過男人與女人的婚姻。如果守候一個男人不算婚姻,不成家庭,那是不是至少可以稱之為“同修”?資訊如此封閉的當年,我們無從知曉,一九六九年在紐約一間叫石墻的同性戀酒吧,一場我類與警察的沖突抗爭已經發生。無法得知一九七八年在舊金山,一位勇敢站出來的我族中人,寫下劃時代的一頁當選市議員,之后竟又遭仇恨者槍殺。一九八三年的這個夏天,我們仍如同石器時代之人,意外發現鉆木取火。而僅憑著這點星火,許多像我們這樣的同類,卻決定開始扭轉自己的命運。夜晚降臨,族人聚于xue居洞前,大家交換了躊躇的眼神。手中的火把與四面的黑暗洪荒相較,那點光幅何其微弱。沒有數據參考,只能憑感受臆斷。改變會不會更好,永遠是未知的冒險。有人留下,有人上路。流散遷徙,各自于不同的落腳處形成新的部落,跳起不同的舞,祭拜起各自的神。有人決定出柜,有人決定不出柜;有人不出柜卻也平穩過完大半生,有人出柜后卻傷痕累累。無法面對被指指點點寧愿娶妻生子的人不少。寧愿一次又一次愛得赴湯蹈火也無法忍受形只影單的人更多。所有的決定,到頭來并非真正選擇了哪一種幸福,而更像是,選擇究竟寧愿受哪一種苦……回到那晚阿崇送我回家的路上。當車子在空僻的馬路上超速沖飛,寧愿受何種苦的疑問也如子彈一般,射進了我的胸口。迎著從搖下車窗中灌進的涼風與飛雨,阿崇突然加足油門,把頭伸出車外,一路放聲長嘯。我從不知他也能有如此放肆任性的時候。“你只是不知道而已?!彼f。男人對于那些難以掌控的女人,永遠可以訴諸道德審判的假面。如果跟女人發生過關系后又被一腳踢開,難過歸難過,但男人總還可以罵聲賤貨婊子來出氣。但是,當自己是被另一個男人棄絕,那種失望的痛與純然的男女失戀相比,多了更深的一道斫傷——因為這回不光是被欲望的對象忽視,還要加上被同性否定的挫敗。所有在異性戀世界拿到過的獎狀與兌換券,進了這個圈子后,那些都成了屁。我雖不是偶像型的帥哥,但從女生對我的態度,我一直以為自己的條件絕對不能算差。我以為這樣的評比結果可以同樣讓我贏得同性的青睞,殊不知在男人的眼中,并沒有同樣的積分方式。沒有人是婊子。只有輸不起的遜咖。當年的一句廣告名言,幻滅是成長的開始,事實上并不適用于我們。因為在這個世上,他人所認為真實的,像是每一條能被解釋的法律,每一種關于愛的宣誓,以至于成家立業生老病死的種種資源,對我們來說,才更像是看得到卻摸不到的幻覺。因為那些,從來都不是為我們這種少數人而準備的。對于異性戀來說是幻滅的,卻可能是我們繭上的破口。我們的成長,反過來得依靠著不可輕易放手的幻覺。在他人的幻滅中,我們得找出另一種真實,反之亦然。不可以,不忍,是我們生存的最高原則。一定要忍得住,也絕不能在該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