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弄，等到艾利站在了平地，他們的腳就被花骨朵淹沒了。

“……”

“回答我的問題吧?！?/br>
埃西里斯終于開口。

艾利抬頭，仰望比自己高很多的男人：“嗯，你問？”

埃西里斯：“你說，我是你的信仰?！?/br>
——他明顯僵硬地避開了“情人”這個關鍵詞！

艾利捂住開了個洞的心口：“對?！?/br>
埃西里斯：“不可能?！?/br>
艾利正想說你怎么又來，男人就用事不關己般的冷漠語氣，接著道：“雖然我沒有過去的記憶，但有一點，我非常確定?！?/br>
“我絕不是像你這樣，生活在光明中的人?！?/br>
“從醒來的那一刻起，我無時無刻不在厭惡這個世界。我的心里只有陰影，一個念頭，我就能收走成百上千人的命，而我也確實厭煩著他們，就因為他們只要活著，就會制造出無數吵鬧?！?/br>
“多可怕，不是么。能做到這種程度，我果然是那些祭司口中所說的異端，害人的魔鬼吧?！?/br>
“既然是魔鬼，怎么可能，又有什么資格，被別人所崇拜？”自嘲地說著，埃西里斯深深看了艾利一眼。

他的眼神中，有了別的更深沉的東西：“別說笑了。如此陰暗的我，怎么可能成為你的信仰?！?/br>
所以才說了，絕對不可能。

少年自己就是光，所在的地方是最亮的地方，那里連他的落足之處都難以尋找。

甚至，像這般輕易地接近都是奢望——不知為何，埃西里斯忽然產生了這么一個絕望至極的想法。

“他”嘗試過。

嘗試過無數次，掙扎著、嘶吼著、痛苦著想要擁抱光源，但最后都以失敗告終。

連撲火的飛蛾都不如。

畢竟那渺小的蟲子，最終還是能在最愛的烈焰中消亡，而“他”連死都做不到。

紅發的神明才是“他”的信仰，他們之間的距離曾經近過，只有黑與白相接的那一條線。

后面越拉越大，越來越沉默，越來越難以追逐。

是“他”卑劣，無論如何都不想死心，抓著太陽數千年前的一次垂憐，便不自量力地渴求著，自己從來沒有資格擁有的溫暖。

‘低下頭……再看我一眼吧……’

‘艾……我去不到你在的天空，你為什么再也不肯看我，你的光芒，為什么也唯獨不愿意分給我……我做錯了什么？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那是“他”的聲音。

力量剛蘇醒時，埃西里斯就聽到了類似的囈語，那里面盛滿了絕望和悲憤，癲狂到能讓任何一個不幸的聽者靈魂皸裂。

現在聲音變得清晰了。

埃西里斯心想：知道了，這個聲音，和我自己的聲音一模一樣。

“他”就是他。

或者換個說法，“他”是失憶前的他，在想象不到的過去，他卑微到如此地步，竟是這般痛苦。

“……不要，再給我希望了?！?/br>
這是埃西里斯的最后一句話。

他低沉的嗓音，他死灰般的黑眸，像是僅有的那點生氣在不斷流逝，讓艾利心頭刺痛。

面前，哪里還有冥界之主，滅世暴君。

艾利只看到了一個真的快要徹底絕望的男人。

為什么……算了，不是追究原因的時候。

“哎，埃西里斯?！?/br>
埃西里斯的臉突然被拍住，就算再無神，太陽也會讓這雙漂亮極了的眼睛有神起來。

屬于艾利的血沒有完全干掉，有一點斑駁的血跡，來到了男人蒼白陰柔的面上。

埃西里斯的神情變得呆愣。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紅發少年認真的臉：“才沒有騙你呢，你的前世是一位神明，非常非?！浅柡Φ纳?，沒有你就不行的那種厲害?！?/br>
“你是萬年前被陷害，被污染的太陽神，現在陰沉，只是因為你黑化了。我不管你現在變成了什么樣，你在我心中永遠不變，即使我們都已經轉世，我還是記得你，下定決心追隨你?！?/br>
燦爛明媚的光芒，也將埃西里斯黯淡的眸子點亮了。

艾利對他一笑：“所以啊，我才會對你這么特別?！?/br>
——對不起，埃西里斯，還是欺騙了你。

——但是……

——比起真相暴露的后果，我更不想看到你現在的表情。

落寞，悲傷，完全地否定自己……

是誰拋棄的他？是誰讓他自卑成這樣？

就算身在黑暗，他明明仍是一位強大的、溫柔的神。

他值得被愛。

“所以啊，沒有騙你。你就是我唯一的信仰?！?/br>
說著這樣的話的人，將某一刻黯淡冰冷的心真正地融化。

第42章

——你是我……唯一的信仰。

埃西里斯以為自己聽錯了。

或者是幻覺。不然,他怎么會聽到這樣匪夷所思的話。

“唯一的信仰”，這是邪惡冰冷的他,能夠聽到耳中的詞嗎？

他當然要懷疑,而且要在第一時間態度激烈地否定。

然而，說出這句話的人,并不給他這個機會。

紅發少年目光毫不偏移地注視著他，熾熱的視線，讓男人內心的惶恐無處可藏。

他不斷告訴他,所說的這些話都是真的,你值得這一切,絕對,絕對不要否認自己。

現在的情況，明明是埃西里斯的實力更強，足以占據完全的主導權。

但現實卻是，強大的冥界之主轉世似乎很無依無助，被柔弱少年的幾句話嚴重擠壓了生存空間。

“你——我、你……胡說、什……”

語言能力好像都暫時性失去了。

不過還好的是，他也就干站著發愣，沒有像之前那樣嗖嗖逃跑。

埃西里斯的否認,沒有任何實質效力。

畢竟他本人就是這個表現,嘴里還不肯死心,但目光已經死死地黏在了少年的臉上,別人想分都分不開。

都說啦,男人的本能反應總要比所謂的理智更快。

不提應該怎么理清思緒,順平邏輯,埃西里斯的心，是最迫不及待地想要相信艾利的，沒有之一。

等他貪婪般從主動靠近自己的少年那里，汲取到渴望已久的光芒——再過了良久之后，再來思考“我是誰我在哪兒他是不是在騙我”的問題。

“你現在肯定在想，我是不是故意編了個故事來騙你吧?！?/br>
艾利敏銳地發掘了事實，他一點也不虛：“哼哼，我不說太多，你自己想想就明白了。當時我們剛見面的時候，你被傷害得那么慘都還活著，就是因為你是神的轉世啊?！?/br>
“再看看，你的能力那么強，還是因為你是神的轉世。你能徒手變花花，這么厲害，沒錯，沒有別的，就因為你是太陽神轉世！”